在门口送别祖母和大哥,大夫人便同两位姨娘张罗过几日的桂花宴去了。
秦不月想着回院里补个眠,转身看到巷子口驶进来一辆马车,上面挂着“柳”字灯笼。
等马车里的人下来,秦不月看清来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柳十一今日恰巧又是一袭白衣,打扮得极其招摇,登头便朝这边招呼,“嫂嫂安好。”
秦不月瞬间听出这是那日洞房里闹得最欢的那个声音。
白衣粉靴,好郎君。
叫我嫂嫂?
柳十一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都丁叮啷当拎着东西,看起来是中秋贺礼。
顾时清在耳边给秦不月介绍,“这是柳十一,兵部柳侍郎的十一子,大名柳定邦。”
柳十一听见自己的大名,急忙制止,“家父一介武夫,不会取名,嫂嫂叫我十一便好。”
“哦,”秦不月看着柳十一,有些呆滞,“好。”
柳十一收起扇子站定,朝秦不月端正拱手,笑道:“柳十一拜见嫂嫂。”
秦不月眨眨眼,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原地向后蹦了半步。
“安好安好。”
秦不月突然转身,朝府中跑去。
“嫂嫂?”
柳十一在身后喊道。
“我有点头疼先回去了。”
秦不月的声音消失在拐角处。
等秦不月跑没影了,柳十一才笑笑,道:“嫂嫂没事吧?可是被我吓着了?”
顾时清也不知道秦不月又闹哪样,不过这些在他身上都算正常,料想这也不是真成亲,他帮着应付家里人已经很好,的确没必要再同自己的好友周旋。
只是,顾时清觉得他方才的表现有些奇怪,看向柳十一的表情不像是不耐烦,倒像是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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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月一口气跑到芝兰院,炮弹一样冲进了小厅,坐到太师椅上。
石头正在外院的假山上打盹,见他这么着急,便过来打着手势问:“怎么了?”
秦不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掉,顺了顺气,道:“见鬼了。”
“鬼?”石头道,“世上没有鬼。”
“我知道。”秦不月喝完茶水,舒了口气。
石头不会说话,又是他带来的人,因此秦不月并没有对他可以隐瞒什么。
他站起身,朝内院走着,“我带来的几个箱子有人动过吗?”
石头摇了摇头。
走进寝房,秦不月一脑袋钻进内室,在床底下拽住一口沉香木的箱子。
箱子上了锁,他又在床头敲了敲,掀开一块木板,拿了把钥匙出来。
石头帮着他把箱子搬到床边,用钥匙打开。
这箱子装的都是秦不月的旧物,一部分来自漠北,一部分是成亲前在中原置办的。
他伸手在箱子里摸摸,摸出来一个扁扁的锦盒。
打开锦盒,展开两层绒布,里面是一大块茶饼,边上被敲下去一点。
秦不月抚摸着茶饼,嘴里喃喃自语,“那日墙头一面,还以为你是我夫君,好生将这块茶饼珍藏这么久,没想到竟是个乌龙。”
石头成亲前便跟着秦不月呆了段时日,知道他心念未来夫君,也从公主口中得知,偶然一面白衣粉靴,秦不月早已沉沦。
结合这些日子秦不月跟顾时清的相处,石头突然瞪大眼睛,明白过来。
他焦急地比划着手势,“你是说,你原本以为的夫君不是现在的这个?”
“你还挺机灵,”秦不月坐在地上,指甲扣着那块茶饼,“事关漠北,别跟旁人说啊。”
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缅怀完茶饼,秦不月又从箱子里拿出本《诗经》,翻开书页,其中夹着一副画。
正是那副被公主嘲笑像年画娃娃的画,他画的未来夫君。
“唉。”秦不月叹了口气。
“唉。”石头跟着叹了口气。
在地上坐了一会,秦不月把箱子收好上了锁,推到床底,又把钥匙藏好。
石头拿着茶饼和画,“这些不要了?”
“扔了吧,”秦不月道,想想又把画拿了回来,“这个先别扔。”
他躺到床上,举起画认真看着。
命运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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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清送走柳十一,回到芝兰院的时候,小厨房刚做好晚膳。
秦不月没在院子里,顾时清想起刚才他说头疼,便问墨轩,“夫人呢?”
墨轩指了指屋里,“夫人睡着了。”
想来是真头疼了。
顾时清溜达去小厨房,叫人做了天麻川穹汤炖着。
膳堂摆好碗筷,石头便进屋去叫秦不月。
秦不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迷迷糊糊便下了床,揉着眼睛去吃饭。
石头追出来,给他披了件长衫。
晚膳依然是谁也不理谁,各吃各的。
等秦不月吃完最后一口饼,撂下筷子,墨轩便立刻叫人端来了一盅汤给他。
“这是什么?”秦不月闻着这汤有些苦味,皱了皱眉。
墨轩道:“这是天麻川穹汤,祛头风的,少爷特地叫。”
顾时清那边咳了一声,吩咐墨轩,“去拿糖罐来吧,他喝不惯。”
墨轩去小厨房取来糖罐子,给秦不月汤盅里放了一勺。
秦不月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一股汤药味。”他小声嘀咕。
晚膳后,顾时清在书房读书,院子里秋千安置好了,秦不月便坐上面荡秋千,心里盘算着过几天叫人移植些花草来种在旁边。
墨轩去小厨房巡视了一圈,便进寝房给他们收拾床铺。
这几天都是如此,有人在的时候,两人的床铺是在一起的,等晚上关了门,再把各自的床铺拉开。
依旧是到了就寝的时辰,顾时清便从书房出来,吩咐墨轩去打水洗漱。
秦不月这十几天也习惯了,跟着顾时清养成了一样的就寝时间。
洗漱完毕去了趟恭房,秦不月进屋,看见顾时清正站在桌边,手里拿着张纸。
“还用功呢,”秦不月道,“这屋光线不好,仔细把眼睛看坏了。”
顾时清转过身,把手里的纸展示给秦不月,道:“这是你画的?”
秦不月看到自己画的那副“夫君图”,身上瞬间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刚才在床上边看画边追忆前几个月的白衣粉靴好郎君,一不小心便睡着了,醒来光顾着要去吃饭,竟把这画忘记了。
大概是墨轩收拾床铺的时候,把画收好放在了桌子上,这才叫顾时清看见了。
秦不月顿时竟有些生气。
“画的是谁?”顾时清继续问。
秦不月气鼓鼓地走过去,皱起眉头,一把抢过那幅画。
“现在,马上,”秦不月伸手指着顾时清的床铺,“滚、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