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言愣了一瞬,哑着嗓子道:“是我。”
那头顿了几秒没说话,像是信号断线,良久后才传来声音:“阿言……?”
许盛言嗯了一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那头再次陷入缄默,无需回答,许盛言当即猜出。
“别担心,我已经离开医院了,那不是一批普通媒体,我没敢多交手。”
林砚周清了清嗓音,关切道:“你有没有事,阿姨呢?”
许盛言摇摇头,看向副驾:“她在我车上,睡着了。”
“你要回家?”
许盛言犹豫了一瞬,对他诚实道:“不知道……”
他这样说,林砚周便当即明白,什么都没问,什么也不责怪,语气极尽耐心:“保安处留了你的车牌,你的车都有,开哪辆去都可以,我让王叔把房间收拾好了,晚点时候,我会叫私人医生去家里。”
他把一切都想到了,仿若早有预料,细心,井井有条,让许盛言退却的怯懦,瞬间无处遁形。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竟然会安放在林砚周身上。
他怎么会这样想。
“阿言?”林砚周轻声唤他。
“嗯。”许盛言回过神,“我在。”
“听到我说的吗?”
“听见了,我直接过去吗?会不会……”他顿了顿,“太麻烦你。”
“我妈妈的情况你可能不太了解,她……”
“宝贝。”林砚周温声打断了他,声音似乎有些疲惫,“没事的,你放心去,你不是别人。”
许盛言懂得察言观色,他听出林砚周似乎还有事情处理,没再推脱,轻声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开往临海湾的这段路,许盛言降低了车速,他中途给宗医生回了个电话,那头似乎刚刚处理完闹事者,又向他致歉是医院的过失,警察已经介入调查。
许盛言知道,并不会有结果,闹到最后,无非是拎出几只出头鸟,许盛言下意识提醒他:“宗医生,你们医院最近有人融资吗。”
那头想了一会儿:“年初似乎开过一次股东会议,怎么了?”
许盛言在这头无声地自嘲一笑,语气低哑:“没事。”
宗医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试探道:“你觉得今天的事和他们有关?不太可能吧,没听过华寅有入股消息,这种大事我肯定知道的。”
许盛言没做太多解释:“我也只是猜测,你不用多想,只是今晚的事多半会不了了之,你们的隐私性在港称得上数一数二,说是偷溜进来的,未免草率。”
电话里,宗医生沉默了一会儿,道:“多谢提醒。”
两人点到即止,过几天宗医生会把平常吃的药物送到他手里,许盛言也要考虑新医院的选择,他开始认真思考起国外治疗这一可能,却始终跟悬在半空似的,迟迟无法敲定。
临海湾私密性与安全程度确实可靠,从进入林砚周的别墅范围,便见不到任何其他车辆,连路人都没有,外围这条马路被划为林砚周的土地范围,全天无死角监控,许盛言的此时才堪堪松了口气。
蓝宝如醒了,趴着窗户问他这是哪里。
“是家里。”他说。
蓝宝如左右张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妈妈,你大概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喜欢吗?”
蓝宝如看着窗外的大海:“嗯嗯!”
许盛言眉眼苦涩地沉下来,笑着。
“刚刚……是坏人吗?”蓝宝如拉着他的手。
“对,警察已经把他们抓住了,妈妈别担心。”
管家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人远远地来了,挥着手,还是同上次一样的热情。
蓝宝如也朝他挥挥手:“你好!”
“夫人,许先生。”王叔走近来,“林先生都安排好了,夫人的房间在一楼,离厕所近,晚上方便。”
许盛言笑得不算轻松:“麻烦他操心了。”
王叔呵呵地笑起来,摆摆手,眼尾泛皱:“许先生你不知道啦,你不在的时候,林先生一个人在家多无聊,我们这群老家伙也和他说不上话,他总是提起你,说,要是你在就好了。”
“夫人来了,你也来了,有人陪林先生,他会很开心的。”
许盛言听到这番话,心底突然很难受,比刚刚猜错林砚周的想法,还要内疚。
原来比起误会,他的难过,最先让他后悔。
哄着蓝宝如洗了个澡,是家里的阿姨帮忙的,许盛言给她吹干机头发,又给她体面干净地扎了个单边麻花,妈妈自强了一辈子,即便是在医院,也要每天都让小禾护士给她扎个漂亮的头发。
等医生来检查完,已经接近八点。
留了专业陪护在家里,蓝宝如被哄着上床睡觉,许盛言将医生送走后,蹲坐在露台上抽烟。
望着又空一盒的雪松,他才想起,上次某人让他戒烟。
许盛言脑内莫名其妙地飘着,思绪很乱,怎么想怎么不对,林砚周在电话里的声音状态,像一根线搅在心里,无法忽视,跳得难受。
许盛言划开手机,拨通了那串号码。
持续的嘟嘟声,落入黑夜的大海,无边无际。
直到自动挂断,无人应答。
许盛言掐灭香烟,坐起身,连着打了五六个,通话投入黑夜,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