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厢马车行驶在正阳大街上,此时的晨雾还未散尽,街道上却已有小贩挑着担子到处叫卖。
马车内,侯夫人紧紧握着江云汐的手,眼里满是忧色。其实她此时已有悔意,她真真不该应下江云汐去青州之事。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咽下心里的悔意。
江云汐又怎会瞧不出侯夫人的担忧,自古便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她还是个姑娘家。
“母亲,父亲让德叔与我们同去,您不必忧心我们的安危。”
侯夫人轻叹一口气,手指穿过她耳边的碎发,将其别到耳后。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和成延走多远,我这心就跟着你们去多远。你啊,凡事不要逞能,你二哥毕竟年长,无需你这个做妹妹的强出头。”
江云汐抬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眸中似是起了一层雾,藏着万千不舍,“母亲,我和二哥定会平安康健地回来!”
江云婉倏地插话道:“母亲,您还有婉儿呢,婉儿在家天天陪着您。”她将侯夫人的手从江云婉手中拽了过来,挽着侯夫人的手臂,半倚在侯夫人怀里。
侯夫人挤出一个笑容,江云汐却瞧见了她悬在下颌处的泪珠。
……
马车一路出城,直到行至城郊长亭,江云汐率先下了马车。
永安侯此时早已下马,凝视着她的目光里有忧心也有不舍。
江云汐心里一酸,她的父亲极少将情绪显于人前,这是真的忧心于她。
“父亲,您和母亲回去吧。”
永安侯走至江云汐面前,忽然咳嗽一声,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塞进她手里,压低嗓音道:“拿着吧,这是爹的酒泉钱。”
江云汐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侯夫人和江云婉下马车的声响,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荷包塞入衣袖。
永安侯见状,朝她眨了几下眼睛。
江云汐强忍住笑意,但最终还是噗嗤笑出声来。本来在心头弥漫的哀伤,倒是淡了几分。
“爹啊、娘啊!”站在她身后的江成延忽地嚎叫出声,惊得江云汐身体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江成延边哭喊着,一头扑进永安侯的怀里,“爹啊,我不想离家,不想离开爹和娘,呜呜呜……”
江云汐看得分明,永安侯的眼角忽地跳动了几下,他嘴唇紧抿,腮边崩成一条线,瞧着像是在强压着怒火。
而此时的江成延毫无所觉,仍在永安侯怀里痛哭流涕,"爹,这会试我不去考了,我舍不得您和娘啊。"
永安侯的嘴角狠狠抽动了几下,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滚开!”
江云汐总觉得再继续下去,他们今日会走不成,因她二哥这是快要挨板子的模样。
她心声一计,手指着江成延脚下,“二哥,你脚下瞧着像银子。”
江成延的哭声戛然而止,几乎是瞬间从永安侯怀里退出,低头去寻地上的银子。
永安侯的眼角再次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攥着拳头走向侯夫人两人。
拜江成延所赐,这本因离别而残余的几分伤感,全都消失殆尽。
在两夫妇不舍的目光中,江云汐和江成延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远处驶去,江云汐推开棂窗,回头望向永安侯夫妇。
他们此时仍旧站在原地,侯夫人时不时用绣帕拭着眼角。
江云汐眼中的热泪顺着脸颊滑落,直到马车行至拐角,再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她才不舍地阖上棂窗。
今晨一场薄雪,让官道两侧的山峦都覆上一层银白。
一座不知名的山峦之上,陆宁绍正迎风立在山腰处。他紧锁眉头,紧紧盯着即将远去的马车。
那马车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拐弯处。
陆宁绍身后的东临瞧出他眼里的担忧,开口询问:“公子,要不,让司北也一同跟过去?”
他怔了下,眉间一松,顿觉东临的主意合他心意,“没错,司南和司北两人同去才能护好她。”
东临垂眸腹诽,公子也忧心太甚,走的是官道,能遇上什么危险?身边本就有公子送去的丫鬟,那丫鬟可是暗阁出身。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那位可是他们家公子心尖尖上的人。
陆宁绍不满地瞥向东临,“你愣什么神,还不滚去叫司北跟上去。”
东临连忙躬身,小跑着去寻司北。
即便将身边的两个护卫都送去,他仍觉担忧。
恨不得跟上去,亲自护她。
只再过七日便是外祖父的寿辰,他实在难以脱身,轻叹一口气,心中只觉无奈。
陆宁绍盯着空无一人的官道,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