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场雪,让地面结了层薄冰。此时几个洒扫丫鬟正在院子里,铲着青石板上的冰壳子,咯吱的脆响声时不时传进屋里。
江云汐临窗而坐,手握着书册,目光却虚浮地落在窗外。
明日她便要前往青州…可即便她已做足准备,但仍是难免心里担忧。那毕竟是要人命的疫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书册放置一旁。
这书是读不进了,不如练字静静心吧。
这般想着,江云汐取了一支笔,笔尖蘸墨,悬在宣纸之上正欲落笔。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被拉开,夏荷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今日有些冷,您喝碗燕窝暖暖身子。”
“先放那吧,待我写完这篇文章。”
夏荷走到近前,握着墨块徐徐打转,“小姐,二小姐对梁家之事,恐是有所察觉。”
江云汐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望向夏荷。
“昨日梅香到宅院,同他打听梁家近日之事。虽那书墨按照您的吩咐应对,但怕是被梅香瞧出了什么。梅香今日一早便在宅院附近,四处打探梁家人近日的行踪。”
江云汐弯唇笑了笑,继续执笔书写,“这前前后后拿她不少银子,既已察觉便察觉吧,让夏安不必在盯着那处宅院了。”
“小姐,那宅子咱们不卖吗?”
江云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当然要卖,只是这卖的时候还未到,不急于一时,再等等。”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门被推开,春兰迈步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来了。”
江云汐眉梢微挑,不慌不忙地搁下手中的笔,抬眸时眼中闪过一抹讽刺,“真真不经说,刚说起,人便来了。”
江云婉素来无事不登门,想来应是为她去青州之事而来,她转头对春兰吩咐道:“让二小姐进来吧。”
江云婉款款走了进来,“姐姐,”那双本就明亮的杏眸,在见到她的瞬间,愈发熠熠,几个快步走至她面前,拉住她的手撒娇道:“姐姐怎的都不与婉儿说一声,若不是今日母亲提起,妹妹都不知姐姐要去青州呢。”
江云汐眉头微蹙,这人说话便说话,怎么这般喜动手。
她挣开江云婉的束缚,淡淡开口道:“外祖母生辰在即,我随二哥一同去为她老人家庆生。”
江云婉垂下眼帘,长睫轻颤,“姐姐,”她抿了抿唇,攥紧手中的绣帕,“我…”
江云汐不接话,垂眸望向裙裾,就是不看她那张故作楚楚可怜的脸。
江云婉瞥到这一幕,手中的绣帕险些被她绞断。
她垂下眼眸,用力眨了几下,眼中便泛起丝丝泪光,“姐姐,我…本来姐姐去青州,我就该留在家中替姐姐一同为母亲尽孝,但我也想外祖母和几位舅舅呢…是我太不懂事,不该如此…”
说完这番话,江云婉怯生生地望向江云汐,却恰好撞上江云汐意味深长的墨眸。
江云婉胸口一紧,仓皇移开视线。许是江云汐的眸光太过深沉,似是带着些许不明的意味,像是已洞察一切,让她的小心思顿时无所遁形。
江云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也想一同去青州?”
江云婉不敢再与她对视,她垂着眼睫,注视着地面,“姐姐,我…也想去给外祖母庆生。”
人若是不要起脸来,当真是天下都无敌。
江云汐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显,“妹妹身子骨这般娇弱,母亲定不会允许你如此长途跋涉。”
她未立时拒绝,似是让江云婉有所误解。江云婉眸中闪过一抹欣喜,想要再次抓住她的手。
江云汐觉察出她的动作,侧身躲过,江云婉最后只抓到她的衣袖。
“姐姐,我身子好着呢。你去同母亲说说嘛,你去的话,母亲定会应下的。”
江云汐心里只觉不耐,也看够她的惺惺作态,直截了当道:“妹妹,此事不止是母亲那边不许,还有外祖母那边。你也去过青州,应是知晓的,她最不喜庶出…”
江云婉脸色一白,攥着绣帕的手在颤抖着,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向江云婉的目光中满是愤恨。
只一瞬,她像是忽然回过神来,连忙垂眸,“姐姐,我只是…想念外祖母。”
江云汐早已将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唇畔的笑意浅淡,眸中的讥诮一闪而过。
江云婉最是在意庶出的出身,只这一句便可以让她气得险些藏不住情绪。
她怎么可能让江云婉跟着回青州?
她此去可是有要事,江云婉只会是她的妨碍。
江云汐打量着她强装的笑颜,想来,这段时日江云婉许是极为缺银钱。
每回小舅见到他们兄妹几人,都会一视同仁给他们送银票,动辄上千两。江云婉应是冲着这个,才想要跟着回青州。
“妹妹,姐姐会把你的心意带到,至于青州,你下次再去可好?”
话已说得如此,江云婉也别无他法,只能默默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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