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饱读诗书,学的是孔孟之道。然而此番经历却让人如坠云雾,古有庄周梦为蝴蝶,他如今可是那梦中之蝶?
梁文启放下手中的书册,踱步到窗前。他伸手推开了紧闭的窗扇,一阵寒风袭来,吹乱了他的青白披风。
既已如此,他便只能顺水行舟,一往无前。
只这一次,他必将舍弃上一世那竹筏,选乘一艘官座船破浪疾驰。
眼角瞥到站在厨房门前的书墨,他正靠在门上打瞌睡。梁文启的眉头紧皱,他当年处于微末之时,囊中羞涩,便买来了这书墨。大字不识一个,不知礼数,惯会偷奸耍滑,实在不堪重用,待日后定要换掉。
昏暗的天空又开始飘雪,只一会儿功夫,地上便铺了一层银白。
梁文启又想起了江云汐。这宅院是她用体己购置,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书房里的桌椅和笔墨纸砚,都是她精心布置。她待他心如磐石,一心一意。
只是他竟到今日才知晓,她当年竟是以死威胁父母,方能如愿嫁予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也不知她现下如何?
嗓子可有受损?
脖颈还疼不疼……
——
“啪”的一声闷响,紫檀雕花的书桌险些裂开,书桌上龙纹砚里的松墨溢出,流了一地。
坐在另一侧背椅上的男子,瞧见这一幕,心中只觉惋惜,那可是上好的松墨。
拍桌子的陆宁绍,此时满脸懊悔,再次用力拍了一下书桌。
男子刚拿起茶盏,正欲饮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茶盏险些摔到地上。
他摇摇头,啜了几口茶水,放下茶盏。朝陆宁绍翻了个白眼,“打你从永安侯府回来,便在寻思此事,怎的?今日要彻夜谋划不成?”
陆宁绍回过神来,凑近那男子,“你说,我今日说的可够清楚?”
男子无奈答道:“清楚。”
“我说的可够明白?”
男子一噎,无言以对。同样的问题,他已回了不下五回。
“她会不会没听懂我的心意?”
男子似是再无耐心,“陆宁绍,你说的很清楚,也很明白,她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陆宁绍的眉间却并未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些,他开始来回踱步。
看着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的陆宁绍,男子只觉目眩。他无奈摇头,想他宋明逸,堂堂瑞亲王世子,竟因男女心意之事,给他陆宁绍当起了参谋。当真是时也命也。
陆宁绍猛地停住脚步,“我不该凶她!”
话音未落,他又开始踱步,只走几步,再次停住,“我不该说弄死那秀才,这般说倒显得我狠辣……”
宋明逸由他反复自省,自顾自饮茶。
“我今日道出心意……”
陆宁绍的话还未说完,宋明逸立时抬手制止,“陆宁绍,回想一下,你表明心意后,她可有应你?未回应,那便是婉拒之意。”
宋明逸的话如白日惊雷,仿佛掀开了遮住真相的那层盖布,让陆宁绍瞬时如坠深渊。
她未回应他…
她甚至不肯看他一眼…
眼见陆宁绍目含哀切,神情落寞,宋明逸不得不出口安慰,“京城贵女如百花齐放,你陆小公爷,何必对那冰莲念念不忘。”
“你不懂…”陆宁绍的声音低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咳——我却是未料到。你们每每遇上,都吵得面红耳赤,你怎会对她…你也不必如此,去求份赐婚旨意便是。”
陆宁绍双目灼灼,“我只想她心甘情愿嫁我为妻…”
“若她不愿呢?”
“我愿等她甘愿那日…”
良久,他再次开口,声音却是比先前还要低上几分,“若她…仍不愿,我惟愿她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