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重重落下,镇长官帽两侧幞头颤颤,一身绿袍绣鹌鹑,官威甚重,严肃审视下面两方人马。
旁边的副手高扬声调:“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蔡光闻言直起身子,眼睛上抬,义愤填膺:“草民乃镇东陈秀才所办私塾学生蔡光,我要告顾存山心术不正,偷奸耍滑,藐视孔圣,小考舞弊,实不配读圣贤书,还请大人褫夺他下场资格,判一个品德败坏,不得科举!”
镇长顺着蔡光目光,眼神落到了顾存山身上。副手会意出声:“顾存山,事实真假,可要辩驳?”
顾存山脊背从一开始就绷得梆直,眉峰眼利,深沉内敛,玉面郎君般,拓然大方书生样,赏心悦目,说出口的话也叫人多几分倾听的耐心:“草民冤枉,还请大人容我阐明详情。”
镇长点头:“有何冤情,快快说来。”
顾存山锐利的眼神似针般扎在蔡光身上:“大人!我这位同窗胡添乱造,歪曲事实,句句都信不得。他妒我小考成绩出彩,处处造谣诽谤,我本不欲与他计较,他偏偏紧咬不放,竟是把夫子都气昏过去,如此目无尊长,坑害同窗,草民深受其害哪,还请大人明察!”
蔡光立马扭过头,阴沉盯着顾存山,大声嚷嚷:“你瞎说什么?明明是你作弊在先,误了一众同窗进学之机,镇长大人在上,怎么容你颠倒黑白?!”
顾存山讥笑一声:“那小考字字皆为我深思熟虑,亲笔所书,上文下意我现在便可通述出来。蔡兄嘴皮子一张一合,轻飘飘就抹去了我苦读之功,我难道还要谢你不成?再说,若是舞弊为真,那自然有比我更为出彩者,但此次小考偏我为头名。”
他转过头,朝堂上拱拱手:“大人,这不恰恰证实草民才是无辜至极,被人故意捏造事实迫害?”
蔡光当即“呸”了一口:“好你个顾存山,做与没做你心里门门清,你不就仗着夫子喜欢,嚣张什么!”
“啪!”
惊堂木再响,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公堂瞬间肃静,镇长压下眉眼,看向怒气冲冲的蔡光,拉长了脸:“蔡光,顾存山所言在理,反倒是你,口口声声一套说辞,若无有证据,定要判你诽谤之罪!”
蔡光被吓得一抖,连忙道:“有有有,人证物证俱在,立马呈与大人。”
说着回头瞥两眼,手挥着朝身后示意。顾存山眯了眯眼角,看着人堆里走出一人,拿着本经义,跪在堂前拱手道:“大人,草民孙磊。小考前一刻钟,亲耳听见顾存山与其友人杜宝驹透题泄题,手上这本,便是当日被圈画的书册,上面还有顾存山的字迹,呈与大人细瞧。”
杜宝驹认出那正是自己昨日丢的书本,脸顿时煞白,扯了扯顾存山袖子,压低声音,一方面愧疚,一方面又对蔡光他们咬牙切齿:“顾兄,孙磊便是我前座,咱俩划题时怕被他有心留意,趁我不备偷了经义,真真是甩了个恶心人的阴招,现在如何是好?”
顾存山眼神示意他镇静下来,面结冰霜,语调冷淡:“见招拆招。”
镇长扫视着下方众人神情,差使着副手下去接过经义,摊开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只几眼,就看出了其中关窍:“确有标注,且字字犀利,不似平常。”
蔡光瞪了一眼顾存山,激动高声道:“大人目光毒辣,英明神武!私塾众人都知顾存山入学不过个把月,如何突飞猛进,能精准勾出小考重点,怕不是贿赂夫子,早早知晓考题,这才横冲直撞夺了头榜,如此,没人考过他也当是理所应然,这也是草民为什么要越过尊长,执意上公堂。还请大人公正裁决!”
镇长摸了摸胡子,蔡光此番说辞,也算驳倒了顾存山先前辩词,如此看,场上形势倒是直往一边倒。手攀着惊堂木,轻敲两下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结案,又暗自打量了顾存山两眼,见对方态度不动丝毫,不曾露怯,挪开手翻了经义两页,猜想其中或许还有内情。
“顾存山,你可还有话要说?”
“有。”顾存山拱手而立,不卑不亢,“蔡光等人手上经义不假,却算不得物证。”
“哦?”镇长合上书,起了兴致,“你是有别的说辞了?也好,当堂说个清楚,省得叫你们心中埋怨我是个糊涂的父母官。”
“大人断案有道,草民不敢乱嚼舌根。”顾存山墨色眸子深沉,微微闪着亮光,锐利看向蔡光,“实在是他人欺辱过甚,不得不为自己辩个清白!”他两袖一甩,直视镇长,“经义上重点是我所划不假,但贿赂夫子偷题泄题一说,实属无稽之谈!”
镇长眨了眨眼:“你这话便是说自己于读书一途天赋不小,若是扯谎,可一试就破啊,如此,也还是这般胸有成竹吗?”
顾存山:“不错。”
若不是有真才实学,怕不会这么镇定,镇长对顾存山多了两分好感。
蔡光眼见情况不对,指着顾存山嚷嚷道:“大人莫要被他蒙骗,耍耍嘴皮子谁不会,还是我方可信度高,现下立马治顾存山的罪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