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筝离开了。
和来时一样的悄无声息,没让除白宁杭、归山繁与阿巽之外的人瞧见。
她捏了隐息诀,在天色蒙蒙亮时如幽灵遁入虚空,然而下一刻,出现在归山繁的房间内。
空气荡漾着如水波般的波纹,缓缓外扩,直至扩散到整个房间,封住所有的缝隙,隔绝任何声响外露。
比鸣筝先到的是她的声音。
“师尊在内部下了追杀令,至今未取消,你小心别遇到虚极宫其他的弟子”
白色云纹鞋履落地,无声无息。
归山繁一夜未睡,他不需要睡觉,大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
一动不动,连同周遭的空气都凝滞。
鸣筝的到来仿佛一缕夜风,吹开了因夜深露重而僵劲的荆棘。
归山繁偏偏头:“多谢告知。”
鸣筝看见他发丝上,有一滴露水滴落,钻进他衣领下。
“你还要留在师妹身边吗?”
“我和她做了个交易,当然要留下来。”归山繁对鸣筝眼里的怀疑不屑一顾,“担心白宁杭?”
他起身,裹着清晨独有的冷冽袭来:“师妹,你不应该担心我吗?”
“要是我惹怒了宁杭师妹,她又不小心暴走,我哪里招架得住?”
“虽说我们两个都是怪物,但我只是个二道,比不过她三道。”
归山繁故作可怜,“明明我才是弱势的一方。”
鸣筝眼眸中浮现出苔藓般幽绿的光芒,忽明忽暗,恍若经久未干涸的湖泊,时间折射出的粼粼波光尽汇于此。
“师兄忘记了,我的眼睛可以预知未来,也能洞察过往。”
“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能够解开契约?”
“来兴师问罪了。”归山繁笑眯眯,“你生气的其实是,在她身上施下的缚地链震碎了这件事吧。”
归山繁展臂活动活动肩颈。
“鸣筝,你总凭着自己能看见未来这一点,妄图改变别人的命运,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往往会让你想拯救的人以另一种更残酷的方式走向未来。”
“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鸣筝眼神一凛。
归山繁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拍拍她的肩:“总之,还是谢谢你当年帮我逃出虚极宫。”
“有这份恩情在,你就直接说吧,要我做什么?”
鸣筝:“帮我留住白宁杭,别让她离开这里。”
归山繁撇嘴:“你这个人真是和仙圣一个德行。”
鸣筝看出了归山繁不情愿,“你帮我,换仙圣片刻的不设防。”
归山繁打量着女子的神情:“仙圣知道她最依仗的弟子会伙同他人暗算自己吗?”
鸣筝:“不算伙同,而且我不觉得你能伤到仙圣。”
归山繁见她不像说谎,愉悦极了。
他掌中溢出紫光点点:“歃血为盟。”
鸣筝干脆地割破指尖,按在归山繁召唤出的白骨,“此外你需看好祭品,待九重山祭品一寻到,我便来取。”
“届时你伺机跟来,静待时机。”
归山繁餍足地点头:“果然留在这里是对的。”
鸣筝转身,半边身体没入虚空,裙摆消失,她却回头:“应玄。”
半张脸悬在空中,如同被撕碎的美人画的碎片之一。
“抱歉。”
归山繁知道她是在为什么而感到抱歉。
他挥挥手,但笑不语。
天大亮,一缕白光透过窗户落在阿巽紧闭的双眼上。
睡梦中的他忽而皱皱眉,睫毛轻颤几下,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片刻又闭上。
阿巽哼哼唧唧地翻过身,伸出小手就要抱住娘亲,温温热热的怀抱让他本能地蹭蹭。
“娘……”
“好紧啊,阿巽,你快放开我……”
阿巽猛地睁开眼,扭头一看。
身旁躺的哪里是什么娘亲,而是霸天。
他也不在娘亲的怀抱中,而是在和霸天的小床里。
霸天困意朦胧,扭过身又睡过去了。
阿巽却再也睡不着,他慌慌张张地下榻,变成小白猫冲出内室,“喵喵”直叫。
幼稚园尚未到开园的时间,弥漫着早晨独有的宁静。
墨耳素耳划着竹筏收割蒿兰,闲待春与凛月正在准备课堂用具,游芳清扫园区尘屑,归山繁则悠哉转悠。
突兀的猫叫让他们皆是惊了一下。
“白宁杭!”白猫扑到寻声而来的白宁杭身上,变回人形。
同时刻,无形的屏障包裹住二人。
“我娘呢?她去哪里了?”阿巽激动地问。
白宁杭歉意一笑,抱着阿巽边往屋里走去,边轻声细语道:“你娘走了……”
话没说完,阿巽眼泪就掉了出来,他抽抽搭搭:“她怎么不告诉我,昨晚晚上还抱着我哄觉。”
“你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没办法多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