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泓出门时,雨还在下,师尊便随手折了片荷叶,施法做了把轻巧的荷叶伞,让他一手举着伞一手拎着包袱,慢慢向峭壁之上的方寸居走去。
“雨天路滑,当心跌跤。”师尊叮嘱说。
宋泓心想自己可不是傻孩子,一出院落就变为欢快的小马驹,哒哒地向主峰山巅跑去——他想早些完成任务,早些回来与师尊团聚。
雨天山林各处却还分布着各自修习的师兄师姐,宋泓沿途遇见几位,还没来得及停稳行礼,对面的师兄师姐倒先给他行礼。
这是宋泓从没享受过的待遇,但也不能辜负师尊替他仔细经营后的成果,宋泓没有惶恐,略略地点一点头便算是回礼了。
除山路湿滑外,雨天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行进难度,只是路过主殿时,他从雨水漫开的潮气里,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
宋泓没有多想,径直攀上山巅,收伞跳跃下去,顺利地被山间的云层送到了方寸居内。
方寸居又变回了书架层叠的布置,宋泓护着怀里的伞和包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马尾一甩,发间的流苏坠子就打了下他侧脸。
“哎哟。”宋泓哼了声。
这点动静惊到了侧卧在书架前软榻上的师伯,师伯落拓地起身,支起了一条长腿,坐姿豪放。
他长发未束,外衣随意地披在肩头,面上流转着他惯有的懒倦,但宋泓却看出来他浑身散发出挥之不去的疲惫。
“哟,来了。”师伯浅浅地笑一笑。
宋泓忙把伞和包袱放到地上,郑重地行礼,而后从戒指里掏出事先准备好说辞的木板。
“我知道你是来送东西的,把包裹放桌上吧。”师伯却也没看木板,“过来坐会儿。”
宋泓听话地放好包裹,随即掏出另一块木板:“我要回去了,师伯,师尊还在等我。”
“你师尊没那么着急。”师伯笑得戏谑,“而且小辈陪长辈说会儿话,不是应该的吗?”
宋泓在人间时依稀听到过类似的规矩,但他完全说不了长句子,只好费劲地在木板上写:“师伯,我大师兄呢?”
“在主殿接待远道来的贵客。”师伯回答,将手一勾,便掀开了包袱,挑了两枚青绿色的锥形果子入手,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大概一刻钟后能回来。”
宋泓叹息着找了个蒲团坐下,心想自己可能要在方寸居待一刻钟了。
“难怪我方才路过主殿,感受到了些许陌生气息。”宋泓没话找话地写。
“看来楸吾说的没错,你果然反应力灵敏。”师伯赞许地点一点头。
师尊原来在师伯面前夸过他吗?宋泓有些小小的得意。
“你发间那坠子,是你师尊送的?”师伯问。
宋泓连连点头,昨天师尊给他系上后,他都没舍得取下来。
“你师尊的喜好真是奇奇怪怪的。”师伯叹息。
“什么喜好?”宋泓连忙问。
师伯却眯了眯眼,把手上剩下的半截果实喂进嘴里,装傻充愣道:“有吗?没有吧。”
好烦这种说话不说明白的长辈!
宋泓气鼓鼓地擦掉木板上的炭笔字,打算给师伯写一个大大的“坏蛋”。
“小宋啊,”师伯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发问,“你觉得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泓写到一半的“坏”字冷不丁一歪,他赶忙擦拭掉,重新写上:
“师尊是三界里最好的人。”
师伯看得一愣,“我是问他性格、品行方面的。”
“所有都很好。”宋泓回答得斩钉截铁,“师伯难道不了解师尊吗?”
“啊,那倒是太了解了。”师伯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这样的莫名让宋泓觉得他和师尊才是一起的,而宋泓被隔绝在外。
宋泓心里被压抑的愤愤不平又冒出来了,他真切地认为师伯是一个可恶的长辈,全然忘记了先前他还被师伯关照过。
“外边雨停了。”师伯抬指,隔空敲了下宋泓额头,被宋泓猛然抬脸的愤愤表情一惊,“哟,是谁惹到我们小宋了?”
你!宋泓瞪他。
师伯不以为意:“这会儿你出去就不用打伞了,路过主殿大概会碰上你师兄和远客,去跟远客打声招呼,交交朋友吧。”
宋泓后知后觉,原来师伯留他是为让他躲雨,一时有些惭愧,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在板子上写:“我知道了,谢谢师伯。”
“也谢谢你冒雨送来的果子,”师伯冲他一挤眼,“待会儿见着你,找他要两张现成的通讯符,能联系到你师尊的那种,就说你拿果子换,让他画得漂亮些。”
宋泓不知该回复什么才好,把刚才那话又往上举了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