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英捧着下巴,“这骆姑娘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沈明枳应了一声不多说,只等着长英坦白,可长英还是在骆霞身上打转:“我倒从未听说十七哥替谁这么出头。”
长英转过脸,睁大了含笑的美眸问沈明枳:“十七哥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十姐姐有什么打算吗?”
“这是长辈来定夺的事。”
长英鼓起腮帮悠悠地点头,但自她的一双眼睛中就可读出她的不赞同。当年沈明枳自己不也是自作主张,现在反倒禁止旁人走她这一条终南捷径了。
沈明枳趁机道:“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长英脸一热,心知话题是终于绕了回来,便乖巧地应了一声。
但沈明枳不再说话,而是逼着长英耐心耗尽自己开口:“十姐姐,你说,柳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沈明枳认真思考片刻,不答反问:“为何是柳大人?你是看中了左都御史柳大人还是柳曦既他本人?”
“当然是他本人。”长英回得利索坦荡,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对看上柳曦既一事供认不讳。但全化隆的人都知道她两次相邀被拒,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那你看中他什么?”
长英笑:“我在问十姐姐,姐姐怎么反倒将问题还给我了?”
沈明枳折了折袖口,“看中柳曦既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么回答?”
长英轻轻捶了她一下,“诡辩!”
沈明枳笑而不语。
“他……很有才华,很认真,很负责任,通古而不迂腐,稳重而不世故。”
沈明枳挑眉,“我以为你会说,他很俊。”
长英娇嗔:“肤浅!”
沈明枳笑了两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就是看出来了!”
沈明枳勾了勾唇角,“你想嫁他。”
长英噎住,怔怔盯了会面不改色的沈明枳,随后害羞地移开了视线。这害羞不是装的,她的在意也不是刻意的,沈明枳看得出来,或许长英是真的,上心了。但这就麻烦了,长英的心意已经不是她的、柳曦既的一言一行可以改变的,可她早已决心,不允许长英沾上柳曦既半根头发。
沈明枳长叹一口气,郑重道:“但柳曦既,不适合当一个夫君。”
长英美眸一闪。
“像他这样的人,给不了你关怀温暖。何苦日后互相伤害?”
长英抿唇。对柳曦既本人她的了解不算多,但对柳家她可太了解了。那样冰冷的一个家族教出来的孩子,如何懂得什么是温暖,如何给得了别人温暖?她起先也不是奔着要和柳曦既这个人相携而去的,受了冷遇、吃了闭门羹也无甚在乎,但不知从何时,对柳曦既的追逐逐渐变了味道。
实如方才沈明枳劝她放弃,她还是闻出了一股子她设想出的醋味。她从崔嫣处听到的故事,已经不再是她的动机,而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没办法不去过分地揣摩沈明枳的心思,而她的心思又太深。
沈明枳知道,她听不进去。毕竟柳曦既这个人,虽然不适合过日子,但抢回去摆在眼前成日看着也养眼,对赵王一派还有莫大的助力,长英没有理由放弃。至于日后,那就日后再说。
比赛结束了,骆霞和郭十娘抱在一起欢天喜地,沈明戒只是克制地扫了几眼她们眉间的喜色,便心事重重、紧张兮兮地回到了观台。沈明枳的眼神也在这一瞬移了过来。
他觉得上天入地无人听不见自己的心雷,阿姐也会觉得这样的声音过于吵闹。
沈明枳起身:“陪你们年轻人耗了这么久,我都累了。”
沈明戒耳朵很尖,立即跑到了栏杆下,声音有些发颤:“我送阿姐。”
长荣和邕国纷纷要送,被沈明枳婉拒。她需要一点私密的时间,和戒子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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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桃方华,有雨水,川谷冰泮,众流猥集,波澜盛长,能将无数人苦苦营造的堤岸一举冲垮的桃花汛来了。今年不算严重,但总有一些地方的奏报能让圣上心气郁结。
人的心也是一条河,郁结的心气浓稠成忧虑,能让人夙夜难安;如若此时有人,将这本就壅塞的河道堵得更加严实,这源源不断奔涌而来的心气得不到抒发,便会从虑气凝练成怒气,怒气一旦成了势力,便会有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能耐,将本就寸草不生的堤岸付之东流。
吴王就是这个添堵的,他等待这一刻也很久了。
梅如故作壁上观于庙堂朝野,只觉得豺狼虎豹之间的撕咬很残忍,也实在可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田亩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得清。但赵王一派就是太粗疏了,魏王上回吃过的丈量偷田的教训,他们不加以吸取,只一味地藏,藏藏匿匿,结果还是被好兄弟吴王给翻了个底朝天。至于吴王本人,本就是名下没几亩田产宅院,是个光脚的,自然不怕赵王发了狠地翻他老底。
圣上这次气极,自梅如故看来,可能比逆王宫变那次还要生气。至于究竟是哪里触了逆鳞,梅如故觉得大概类似于,敌人兵临城下而城内兄弟阋墙。好在他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作为国朝第一大皇商的寇氏倒台足够暂慰其心,不至于让他在哀己不幸的同时不得解脱。
但整个忙得热火朝天的户部上下都看得出,他们的侍郎大人心绪不宁。这不,今日下衙,心事重重的梅如故竟然弃东长安门不走,鬼使神差地到了启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