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她情况还好吗?之前不是说一直挺稳定的?”
谢臾年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之前是一直很稳定。不过最近……出现了一些新的状况,需要调整治疗方案。”
新的状况……傅纾也的心沉了下去。
她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方向盘,斟酌着词句:“很棘手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医院这边,或者专家资源……有需要就直说。”
她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补充道:“毕竟……同学一场,而且,你现在是公司的主心骨,身体和心理状态都很重要。”
谢臾年侧过头,深深看她一眼。窗外霓虹在他眸底明灭,眼神复杂难辨。
“谢谢傅总。有需要,我会找你。”
“嗯。”傅纾也轻应,专注看路。
嘀嗒!噼啪!
雨点骤然砸落车窗,很快织成水幕,模糊了世界。
车子停在谢臾年的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在雨帘中晕开模糊的光团。
车外大雨滂沱,车内一片寂静。
傅纾也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皮面。
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完了,可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她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的意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停留在这里。
“谢谢傅总送我回来。”谢臾年转身拉车门。
一次……
两次……
三次……
谢臾年回头,看了眼她左手边还上着车门锁的按钮,欲言又止。
傅纾也目光流连在车窗外的雨幕之上,尤为出神。
时间在雨声和沉默中悄然流逝。
最终,他打破了这份胶着。
“傅总。”
傅纾也:“嗯?”
他说:“雨太大了,现在开车不安全。要不要……上去等雨小一点再走?就在楼上。”
她望向窗外倾盆的大雨,清了清嗓子:“嗯…也行。雨确实有点大。”
语气带着点勉为其难的矜持,但身体却很诚实地解开了安全带。
谢臾年的房子位于一栋普通居民楼的顶层,没有电梯。楼道略显狭窄,灯光不够明亮,带着年久楼体惯有的些微潮气。
打开门,一股属于谢臾年的、干净清冽的气息迎面而来。
房子不大,标准的一室一厅格局,布置得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有些单调。
灰白色的墙壁,原木色的地板,沙发是最基础常见的款式,简单的木质茶几上,除了一叠翻开的专业期刊和一个水杯,别无他物。
整个空间,简洁得像第二个办公室。
唯有客厅角落那张宽大办公桌,泄露了主人痕迹,图纸摊开,厚重专业书籍堆叠,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旁边搁着半杯水。
“地方小,有点乱,随便坐。” 谢臾年脱下微湿的外套挂好,语气平静。
傅纾也的目光扫过这过于“性冷淡”的空间,最终落在谢臾年身上。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更衬得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他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走向那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
“饿不饿?” 他拉开冰箱门,侧头问她,“没什么准备,煮个西红柿鸡蛋面?很快。”
傅纾也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看着他在暖黄厨房灯下忙碌的背影,又咽了回去。她点了点头,没出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洗、切、打蛋,动作利落。
锅铲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烟火气。
他身形挺拔,肩背宽阔,即使是在这狭小的厨房里,一举一动也显得沉稳而专注。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英俊的侧脸轮廓,下颌线清晰流畅,微微抿着唇,神情是工作时才有的那种认真。
傅纾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微澜。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打量起靠墙的书架。
书架很大,占据了半面墙。
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绝大部分都是各种语言的机械工程、动力学、材料学专著,厚得能砸死人。
但在书架中下层,靠近沙发的位置,却意外地夹杂着几本与专业毫不相干的书籍:一本《时间简史》,一本磨损严重的《三体》,甚至还有一本……傅纾也定睛一看,竟然是她大学时心血来潮买的一本冷门诗集!
他居然还留着?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带着酸甜气息的面香飘了过来,霸道地钻入鼻腔。
“好了。” 谢臾年的声音响起。
傅纾也转过头,看见他端着一个素净的白瓷碗走过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红黄相间、撒着点点翠绿葱花的西红柿鸡蛋面。简单的食物,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竟也显得格外诱人。
他将碗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又递给她一双筷子:“趁热吃。”
傅纾也看着眼前这碗散发着温暖香气的面,又看看他站在灯光下、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的脸庞,一种陌生的、带着点酸涩又带着点暖意的情绪,悄然在心尖蔓延开。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这么多年过去,他煮面的味道,竟差点让她说出些有失身份的话。
就在这时,谢臾年开口了:“傅总,心情好点了吗?”
这个时候,他还没忘记“让她高兴”的任务,并不合时宜地向她确认。
傅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