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随将军打仗,对于赵武是灭顶之灾,因为从十几岁入伍开始肩负起的责任让他无法放弃,而且这早已变成他生存的唯一途径,可活着,至少还能真切的感受世界,期盼着有朝一日把十几年前没送出去的肉包子,亲手递到妹妹手里。
可他能去哪呢?
希望变成迷茫,在赵武眼前盘旋。
冯剩被救回来后逢人就说公主仁义,“公主本来可以抛下受伤的我离开,我也这样对她说,可她甘愿自己遇险,也不想让我枉死。”
“唉,你们别不信,我受伤后公主扔出我带来的火折子,就下令撤离,后来启军追上,又命人带我进山里躲避。”
本来他一人说,并没有人信,毕竟公主怎么会为了他一个无名小卒受伤,可问过同行的几十人都这样说,特别是最后留下的十一人,一个个添油加醋,说公主临危不乱,与冯六儿单挑,使得所有人平安归来。
加之之前与陈沅兮的相处,本就平易近人的公主形象又增添了女战神的光辉,引得军中上下满是崇敬之意。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就要谈论这件事,讲的颇具画面感,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
“你们听说了吗?公主用手里那把短剑接住了马六儿的大砍刀,一个转身砍伤了他的腿。”
……
“你们听说了吗?公主砍断了马六儿的腿。”
事情越传越邪乎。
李钰如往常一样每日巡逻,检查军中布防,对士兵们的交谈不发一言,他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陈沅兮的手笔,只是对于没有谋逆之心的主将,多一个人得军心也无妨。
反正他们还是会听从他的军令。
郑逸消沉了几日,又恢复了往日活泼好动的模样,只是与之前相比,待陈沅兮更亲近了几分。
每每李钰看到他凑到陈沅兮身边插科打诨,总是忍不住好奇,那天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虽重伤启军,但他们的损失也不小,休整了几日,总算恢复了些往日的模样,尸体被记录在册,暂时安置,哪天凯旋归来,死亡也算是荣誉。
一早,陈沅兮被“簌簌”的风声吵醒,打开门,被喂了一嘴的沙子,昨日还热得她不停灌凉水压下心里的燥热,今天大风伴着冷空气,掀起地上层层沙土。
放眼看去,许多营帐被风吹得摇晃。
人慢慢聚在了一起,在这种天气,心静不下来,待在人群里总会好些。
“昭慧公主何在?”
像是巨石丢进了平静的水面,一时惊起了千层浪,众人皆没了刚才萎靡不振的样子,将陈沅兮和李钰簇拥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出了营地。
只见启国太子正立于高头大马之上,手持长枪,风沙像是有意避开,从他身后吹过时长出千万条触角。
启国太子孤身一人,陈沅兮心中猜测,是否有人埋伏,跳脚向远望,大风摇动树干,看起来并没有人。
“何事?”陈沅兮向前一步。
启国太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眼里闪过诧异,听马六儿等人的描述,以为陈沅兮是高壮强悍的女子,没成想真人细长如柳条,仿佛随时能随风浮起,峨眉微蹙,面白如瓷,细腻没有棱角。
心中不免称奇,草原女子狂放,风吹日晒,往往皮肤粗糙呈小麦色,陈沅兮的长相完全不能与勇猛的女将相联系。
“孤知是你领兵烧了我军粮草,佩服你有勇有谋,现有一笔交易邀你相商。”这句话听起来并没有多少诚意,启国太子虽嗓音厚重,可语气轻飘飘的,毕竟人往往容易以貌取人。
陈沅兮仰头思忖,风沙迷了她的眼,心下却越发明晰,这次似乎是个机会。
向前走了一步,却被李钰的剑拦住。
李钰放下了刚刚想拉住她的左手,幽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担忧。
“没事的。”陈沅兮说着,推开了他的剑,阔步朝启国太子走去。
“请公主随我往前多走两步。”
陈沅兮摸索腰间的短剑,警惕的看向他。
启国太子连忙补充道:“我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我们说了什么。”
陈沅兮点头表示理解,又跟他走了几步,但一直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刻注意着他手上有没有什么动作,好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启国太子跳下马,两人站定。
“李钰杀了我的副将,马六儿也受了伤,但公主应该明白,再次对上,我们也不会落于下风,时间久了劳民伤财,不如你帮我杀了李钰,我代表启国向良认输,并在面见皇帝时,把功劳归功于你身上。”
陈沅兮沉默了,这似乎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杀掉李钰本来就是她的任务,又避免了更多将士战死,也能在父皇那立功。
启国太子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沅兮,看起来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