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错过的,不只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人呢?
她一边跑,一边试图把这份不确定藏回心底。可耳边的风太轻,操场太静,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跑,直到谢炎喊她回去,她才慢慢停下脚步,假装风大,抬手擦了擦眼角——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有点热,有点潮。
她们没有再提起那句话,但那一晚的风,那句轻轻说出口的“是你”,就像被风压进了时间的缝隙里,会一直留在她的记忆深处,不断泛起波澜。
她们慢慢走到谢炎租住的公寓楼下,街边昏黄的路灯洒在脚边,投出一前一后的两道影子。空气里带着雨后植物的潮湿气味,蝉鸣偶尔从树荫深处传来,夏天仿佛还不愿离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脚步拖得很慢,像是在为分别拖延最后的倒计时。
梁夏心里其实早已堆满话语,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她不敢贸然开口,生怕一开口,情绪就会像失控的洪水一样冲垮她刻意维持的冷静。
最终,是谢炎轻声打破了沉默。
“大学四年里,我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夜风:“希望你申请顺利,我会很想你……你不要忘了我。”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看了梁夏一眼,又低下头,轻轻伸手,环住了梁夏的肩膀。
那是一个缓慢而温柔的拥抱,没有用力,却足够让人动容。梁夏愣了一下,鼻尖发酸,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她回过神来,轻轻靠近过去,顺势靠了靠谢炎的额头,像回应,也像道别,哑声说:“我也会很想你,很想你。”
原本只是想表达一个体面的告别,却没想到,这句“很想你”出口的一瞬,她竟觉得像是某种秘密终于脱口而出。情绪被毫无预兆地掀开,她差点就说了那些藏了太久的话,说她其实从来没想过放下,说她喜欢谢炎,早在她第一次坐在练舞室角落里看她跳舞时就开始了。
可她还是忍住了。因为一旦说出口,就再无法收回。因为她不确定谢炎是否愿意听见。
谢炎松开她时,似乎迟疑了片刻,接着轻轻地在梁夏的脸颊落下一个吻,温柔得像风掠过湖面。
“我知道。”
这三个字里藏着什么,梁夏一时无法分辨。但她没追问。她知道这就是谢炎方式的告别——不留余地,却也不彻底断裂。
谢炎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回去吧,早点休息。”转身走进了楼道,没再回头。
梁夏站在原地,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突然安静下来。她原以为自己会哭,会情绪崩溃,但最后只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原来真正的离别,是这么安静的事情。
整个暑假,她一边准备留学材料,一边强迫自己从那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但离别真正的“后劲”,却在九月开学后才缓缓涌上来,让人措手不及。
成为大四学生的那一天,她终于意识到谢炎已经不在校园的事实。在那些原本再寻常不过的场景里——食堂角落、操场跑道、活动楼外的那棵槐树前,她总会不自觉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偶尔打开人人网,她还是会点进谢炎的主页。那个头像,停留在毕业晚会合影的那一刻,下面那句“再见啦”像是一道被锁死的门,再也没有更新。
她想留言,又反复删掉。她想点个赞,又怕被对方看见。
有几次,她从图书馆回来,特意绕到活动楼后门,想看舞团还在不在排练。有一次,有个小学妹看到她,还笑着喊:“观舞教练回访啦?”
她只能苦笑着挥手,说:“我毕业啦,只是路过。”
那天晚上,她坐在操场看台上,一边听着隔壁跑道传来的脚步声,一边翻着谢炎以前发过的状态。灯光把草地映得发亮,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单的萤火虫,明明还亮着,却找不到同伴。
谢炎偶尔会发消息给她,说新工作压力大,也分享新城市的小吃和地铁站的艺术展。每次消息里都还会附上一句:“你那边怎么样?准备顺利吗?”
但时间渐渐拉开距离,工作忙碌、时差错位、情绪疲惫……聊天总是草草收尾。她不敢发太多,也怕自己表现出太多在意。慢慢地,她们的对话只剩下节假日的“最近还好吗”。
她没怪谢炎。只是有时候躺在床上,有时她也会想,如果那晚她没避开那个话题,是不是后来会不太一样。
整个大四上学期,她像是在用一半的理智去处理申请、签证、文书材料,另一半情绪则被留在了那年夏天的夜色里。直到她真的拿到录取通知书,订好机票,收拾行李,坐上离开城市的那趟高铁时,她才终于意识到——那天谢炎说“我会想你”的语气,和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
那是一种无法继续、却也放不下的情绪。
在她点开手机相册,翻到毕业晚会上那张合照时,她突然明白了——他们的故事并不需要多热烈的句点。
因为“近来可好”这四个字,就已经是所有的未竟情绪里,最温柔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