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听到动静,连忙整理好衣服,起身快步迎了出来。
何湛程姿态潇洒地将墨镜别在脑后,单手倒车入库,另一手冲她招着,笑道:“王姨好!”
“诶诶诶,”王姨连声笑应着,“你好你好!”
“王姨好久不见啊,”何湛程笑眯眯冲她卖乖,“您还记得我嘛!”
“诶,记得记得!”
“王姨,我这次可能得在二哥家里多住阵子了,您可别嫌我烦啊!”
“哎呀!”王姨笑成一朵花,越瞧他越喜欢,忙道:“瞧你说得,怎么会!”
戚时抱着果汁儿蹲在旁边,冷哼一声,有点看不惯这臭小子对着一个中老年妇女耍什么帅。
上次何湛程来,只是临时住宿一夜,戚时懒得跟王姨解释那么多,直接给人放假,把她支开了。
这次不一样。
戚时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预计何湛程至少会在他家住个一两年,趁着王姨去厨房给他们做饭,一把拉过何湛程,问这位一言不合就会跟他闹分手的淘气男朋友,他俩该怎么跟王姨说着?
“说什么说?我们是主人,对一个佣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何湛程墨镜仍别在耳后,两手插兜,闲闲倚靠在墙边,恢复他一惯的少爷做派。
一张清俊白皙的面庞,淡淡的琥珀色眸子,高傲又冷凛:“二哥,你总这样顾忌别人的心情,不觉得累么?”
戚时微怔。
他望着何湛程,这人刚才还亲切地和那位老实勤恳的保姆谈笑,现在又漠着一张脸,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又有理有据。
心口骤然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没奈何,他天性就爱这样的人。
戚时忍不住依偎过去,伏在何湛程肩窝里,蹭头依恋:“我的意思是,总得让她对你有个称呼,我们以后都住一间房……嗯,你喜欢她怎么叫你?”
何湛程站姿笔直地立在原地,抬起手,温热掌心摩挲着怀里人的后颈,笑道:“这是你的家,你问我干什么?自己想。”
于是戚时就比较保守地就跟王姨说,何湛程是他朋友的弟弟,沪上人,来燕京玩儿,暂时借住他家,真实身份是位千金大少爷,打小身价就过百亿,言语之间,要求王姨平时一定要多供着他家少爷点儿。
王姨就很有眼色地称呼何湛程一句“小少爷”。
少爷也觉得很有意思,仿佛他一夜之间就成了戚时豢养的金丝雀似的。
王姨中午做饭,按照戚时吩咐,烧了清淡口的三荤两素一汤,何湛程瞧着桌上根本没有戚时喜欢的菜,蹭地火气上来,朝对面人瞪了一眼。
戚时正从那锅腌笃鲜里给他盛汤,察觉他眼神,一愣:“咋了?不合胃口?何老二说你喜欢吃这些啊。”
何湛程又变得烦躁躁的。
回京途中,经过加油站,他听见戚时肚子在咕咕叫,这才意识到戚时抽了一早上的烟,根本没吃早饭。
那嘴硬的狗男人非说不饿不饿,矫情又欠揍,何湛程冷着脸,跑去便利店给人买饭,本来要买热狗香肠包子这类高热量食物,又怕毁掉戚时早上的运动成果,于是帮人拿了两个低脂三明治和一瓶电解质饮料,没想到戚时为了证明自己是真不饿,每样都象征性地吃了两口,然后扬手就要扔垃圾桶。
何湛程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撒气似的,一把将人吃剩的俩三明治夺过来,自己全吃了。
吃完,他瞥到戚时愕然的眼神,才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这要是让沪上二代、三代圈子里那群人知道他何老三居然吃别人要扔进垃圾桶的剩饭,他不得让他们给笑话死?
可——
现在都中午了,戚时又不好好吃饭,还一厢情愿地让保姆全做成他喜欢吃的菜,何湛程就很不耐烦。
戚时还真是不了解他。
他如果能瞧得上这种无趣的伎俩,他早就浪子回头了,哪里还能轮到戚时给他献殷勤?
戚时觉得,他何湛程这么爱玩儿的一个人,会喜欢这种老实本分、贤夫良父式的恋人么?
他只想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只想沉溺于无限的危险与激情中。
他只想继续逗弄曾经那个冷漠暴躁对待他的、时不时被他气得发疯的戚时。
现在,如此一个锋芒毕露野性十足的男人,像一匹温驯的狼,那般满眼柔情地望着自己。
何湛程不否认他的心会为这样一个英俊的爱人而融化,这匹桀骜不驯的野狼终于被他调|教好了,很乖,很顺从,也十分懂得界限,但矛盾的是,他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对人产生爱意,另一方面又觉得索然乏味。
何湛程招手叫王姨过来,下巴一抬,说,把桌上这些菜都倒了。
王姨和戚时一起懵在原地。
王姨忌惮何湛程身份,揣着手,干笑道:“小少爷,是我做得这些菜不合您胃口吗?”
何湛程抱臂往后一倚,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道:“以后你家老板不喜欢吃的菜,就没必要端上桌了。”
王姨轻轻“啊”了一声,扭头去瞅戚时的脸色。
戚时一张白皙俊脸赤橙红绿青蓝紫地变化着。
这才刚到家第一天,这臭小子就给他摆上谱了,虽然他很想冲何老三这个小混账发飙,可心里又知道人家是为了他好,只不过……
唉,只不过手段过于强势了点儿,可以理解。
强行按捺住自己的火爆脾气,戚时双手撑在桌上,低头平静几秒,然后扭头看向王姨,安抚道:“没事儿,就照他说得做。”
对面,何湛程一脸淡淡,继续吩咐:“再做一份你家老板喜欢吃的。”
王姨一脸八卦地瞄向戚时:“那我……再重做一份去?”
戚时头疼地挥挥手:“做,做两份,以后饭菜都分两样做,薪资也加倍。”
王姨打探地目光在老板和少爷之间打量了几眼。
她是见多识广的金牌保姆,一眼看出端倪,当即低头闭嘴,一溜烟跑去厨房重新忙活起来。
隔着一条长桌,戚时居高临下地站着,对面,何湛程浑不在意地坐着,二人目光激荡撞上。
戚时皱眉道:“以后不满意的事要先和我商量,不许再这样了。”
何湛程挑眉:“怎么,只准你疼我,不准我疼你?”
戚时又气又心软,无奈道:“那你也要先和我商量一下。”
何湛程不屑,举起小镜子,抬手随意地撩弄着刘海,满不在意道:“做几个菜而已,这么点儿小事还要跟你商量?你觉得你是家里的皇帝?那我回头是不是连吃饭撒尿去哪儿玩儿都要跟你打报告?”
“戚——大——总——裁,”何湛程开始阴阳怪气,“是您老人家要我跟您回家的,您在飞机上也说过,以后什么都会听我的,如果我在这个家里没有话语权,那我走好啦。”
戚时:“……”
咬了咬牙,耐着性子哄着:“你别任性,只要你说的话有道理,我肯定都听你的。”
何湛程一扭头,冲他笑:“那好啊,过两天我在燕京有几个好朋友要去拜访,暂时就不在家住了,你不许管我,也不许问我去哪儿了。”
戚时眉头拧成疙瘩:“你故意的吧?”
故意绕弯子给他下套,就是为了跑出去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何湛程笑眯眯不作回应。
他上午就和戚铭约了见面,势必要搞清戚老二这种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威猛型男人怎么会吃上氟西汀的。
除此之外,他还和佟校长那帮燕京大学的领导们约了好几场饭局。
他上燕京大学,实力归实力,捐楼归捐楼,他是小辈,很多特殊待遇也不是平白无故就降临到他何湛程的头上,他知道自己是沾了他家老爷子的光,但如今他本人在人家的地界儿上,想要以后行走方便,他不得亲自请那帮国内顶尖权威的老头子们吃顿饭意思一下?
但这些事儿能告诉戚老二,让这货有机会嘚瑟炫耀么?
当然不能。
他得找个机会突然说出口吓死这货、让这货更加爱得他发狂才行。
王姨将重新做好的两份口味不同的餐端上桌,何湛程见戚时一脸阴气沉沉地瞪着自己,怕人真不高兴了给他锁家里,连忙端着饭坐到对方身旁,殷勤地给戚时夹肉吃。
“来,二哥,饿了吧,多吃点。”
戚时瞥他一眼。
何湛程脑子飞速转着,想着应对策略,本以为戚时要问他想去找谁,没料对方凝神盯了他半天,说:“程儿,我给你留点儿自由,你也要给我留点儿尊重,行吗?”
何湛程一愣,他没想到戚时居然这么有格局,于是很利落地点头:“好啊!”
戚时满意了,满眼温柔地揉着他头发,说:“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夜店不准再去,酒吧不准再逛,会所不准乱闯,男人不准再碰,女人也不能乱摸,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嗯?”
何湛程:“……”
戚时一把揪住他耳朵,手指使力,笑意威胁道:“听见没?”
何湛程又烦又头疼,耷拉着脑袋,无奈道:“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