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棣坤戴着墨镜,正哼着歌,驾驶着一架通体漆黑的直升机,从私人岛屿往坎昆沙滩的别墅天台上飞。
不经意间,余光一瞥,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距别墅五里外、那片游客密集的白色沙滩。
他探头眯了眯眼。
一座红条纹巨型遮阳伞下,并排铺着白毛巾的两张日光浴躺椅,两个正喝酒晒太阳的、没穿衣服的半裸男。
左边裸男,一条湿淋淋的包臀紧身黑泳裤;左边裸男,微风吹动菊花碎蓝底大裤衩。
一个青皮寸头,一个爆炸鸡窝头,正分别惬意地伸展着他们的两条白亮大长腿,面带微笑地享受着,这份不断有路人游客过来搭讪他们的美好下午时光。
黑泳裤仰头喝着冰镇啤酒,菊花蓝裤衩手里摇着一杯冒泡香槟,二人桌边摆着美酒鲜果,纸、笔、垫纸板,及两台播着黑屏白字计数器的iPad。
每向他们走来一个搭讪者,黑泳裤或者菊花碎蓝裤衩就抬手在iPad增加一个数,双人并肩而躺,不时闲聊两句,举杯相碰,顺便互相监督。
各自手边摆着装半满的马赛克玻璃啤酒杯,专门用来压搭讪者递来的电话纸条,省的对方作弊。
但又为了避免两方见色起意,背着自己偷偷跟路人甲乙丙搞在一起,二人就游戏规则达成高度一致:
规矩是,俩人只准收电话,不准把自己的电话给出去,时间截止到傍晚六点十五开始退潮,二人将自己收到的纸条交给对方手里,核对数目。
胜者,有权决定是否让菊花碎蓝底大裤衩跟黑泳裤回国。
所以——
戚时沉眸喝了口啤酒,舔了舔沾着啤酒花的嘴角,心想,这不只是一场魅力的较量,更是关乎他接下来的幸福。
如果不能把何湛程带回去天天给他刷马桶,他戚老二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他势必要将人弄到手!!
戚时蹭地站起身,甩手扔掉干毛巾,站在沙滩上活动筋骨,准备开始他第二轮沿海岸游泳表演。
他三点半开始的第一轮游泳,刚出水就立刻吸引来十个爱慕者,当时何湛程趴在椅子上发懒睡觉,半天才收集了两个电话,然后兔崽子就学着他模样,也绕着沿岸游了一圈,马上收获九个搭讪者,一直持续到现在,偶尔有人来搭讪他,也偶尔有人来搭讪兔崽子,数量倒很平均,导致对方纸条数永远比他多出一个。
正要走,腿还没迈出两步,就听身后人劝他:“二哥,别去了,这会儿水太凉了,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戚时纳闷何湛程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心里还有点小感动,扭头笑说:“没事儿,我身体好,不嫌水凉。”
“我嫌,”何湛程颇为无赖地晃了晃脚丫子,说,“我不想去了,你也不准去,不然我就随便给谁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帮我全身擦防晒霜。”
戚时:“……”
他就知道!!!
但见对方满不在意地说这种话,他不免又有点伤心。
他不是那种介意交往对象有过去的人,介意现任有前任,一听就是那种几把很短、缺乏自信的小米粒男人做派。
当初他刚和蒋灵在一起时,蒋灵前男友拿着她的几张私密床照给他发短信,张口就是两百万,他没报警,好脾气地把那小子约出来,抄起他最衬手的钢棍,连揍带抢的把人打进了ICU,扔下五百万医药费,派专业诉讼律师拿侵权合同堵住那小子的嘴,干脆利落地替她把污点抹掉。
他从未和蒋灵提起,她也没必要知道。
他只要求他们在一起时,她眼里、心里都有他,这就足够了。
但何湛程却从不把他戚时放在眼里。
少爷太年轻,也太狂妄,家大业大,背景雄厚,即便胡作非为,也有一堆人跟在他屁股后面替他兜底,无条件保他平安。
在沪上惹了某省长的表侄,少爷就能跑到燕京来求他戚老二的庇护,在燕京惹毛了他戚老二,转眼就坐着私人飞机跑来墨西哥找他那位脾性更不好惹的二哥度假。
枪口面前,谁敢惹?
无法无天,更无人能约束得了他。
二十来岁,一个成年雄性X欲最旺盛的年纪,少爷与人做.爱如日常穿衣吃饭,张口闭口就是在和谁谁暧昧、想和谁谁上床,一张迷离笑脸千变万化,不负责、不承诺、更不讲理,当初他鼓起勇气说在一起,何湛程百般怜惜地抚摸着他脸,想也不想就应了,可那晚和他刚亲热完还不到两分钟,这人就又跑去和许若林卿卿我我。
那他呢?
他算什么?
少爷胯|下千万个男宠中的一个么?
何湛程究竟懂不懂,他在意的真的是许若林吗?
可就凭少爷那宁死不改的臭犟性子,他也只能说自己在意的是许若林了。
戚时没再往海边走,转身低头捡毛巾甩在肩上,在旁边人得意目光的注视下,拿上手机,头也不回地往别墅那边走。
“程儿,咱俩就到这儿了,你玩儿吧,我先回了。”
“干嘛,这就走了?”何湛程颇为扫兴,起身扒着椅子冲人背影喊:“你怎么这么没志气,再多等会儿呗!说不准过几小时你纸条就比我多了呢!”
戚时缓缓回头,平静地和他对视,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咱们结束了,我要回燕京了。”
何湛程愣住在原地,扶在椅子上的十根手指微微发抖,他咽了咽喉咙,有点无措道:“那、那……”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可,他本来不就希望事情这样发展么?
戚时,这个他何湛程本以为是生平最难泡的男人,终于还是让他泡到了。
他亲到了这个男人的嘴,摸过了这个男人的身子,他们两人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所有该干的、不该干的,他们也都干过了,如今,曲终人散,他何湛程又在不舍些什么?
不——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
没有流下过真心眼泪的分手,不是一件好的艺术品。
何湛程倏地攥紧椅子,瞪着远去的人,冲人喊:“你走呗!你走了才好呢!你走了,我才能和我的男朋友们开心快活呢!”
“随便。”
男人背影笔直而硬挺,平静声线波澜不起,似乎任何风吹浪打都牵动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才是戚时,真正的戚时。
一个位高权重掌控整个集团的上位者,才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
何湛程按捺下心中突然涌起的倾慕之情,猛地扭过头,抓起手机就给他二哥打电话。
“喂,”他二哥那边传来轰隆隆的嘈杂声,冲他笑喊,“真是稀罕了,你小子忙着谈恋爱咋还有空惦记我啊?”
何湛程忍着脾气,问:“刚才天上飞过去的那只傻鸟是你么?你监工回来了?”
他二哥:“对啊,我正在天台降落呢,你有事儿?”
何湛程冷哼一声,说:“一分钟内,你叫人把戚老二那间客房锁死。”
他二哥笑了,一眼看穿出情况:“咋啦?你俩吵架了?他受不了你了,想带着行李跑路啊?”
何湛程阴着脸:“那你去不去?”
他二哥似乎敬了个礼,回声洪亮:“Yes,sir!半分钟内做到!”
砰的一声,路旁椰林晃动着几只浣熊的尾巴,树上突然掉落一颗脆壳大椰子,无人理睬。
戚时赤着脚,全身上下就一条刚遮到大腿根的黑色泳裤,贴着膏药的右肩搭着条白毛巾,他一脸平静地推门走进何棣坤海景别墅前院的大花园,正在浇花的园丁和两个抱着洗衣盆路过的女佣热情地问候他,戚时谁也没搭理,大步直奔楼内。
头顶天台嗡嗡响着,停着何棣坤那辆噪音渐小的直升机,戚时无心上去欣赏,在一楼客厅外间拐角按了电梯,给茉莉打电话,让她给他订机票回国。
茉莉:“好的,您那边事情是处理完了吗?”
戚时:“没处理,也不用处理了。”
他现在唯一需要处理的就是自己几近疯掉的情绪。
即便如此,也比强行修正那位顽劣到骨子里彻底没救的纨绔少爷好一百倍!
“还有一件事。”
“嗯,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