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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书房。
烛火摇摇曳曳,映出屋内人的影子。
此人年约不惑,眉目深沉,一身玄衣坐在案前,一手支着额头,一手翻阅公文。
薛贵轻手轻脚走进屋里,拈起烛灯旁的银针挑动烛火,火苗窜起,屋内瞬时亮堂起来。
怕是惊扰了案前人,薛贵以极轻的脚步走近,躬身道:“王爷,太子薨逝了。”
“嗯。”安王萧敬云淡淡应。
“太子素来多病,因病离世正常不过。”他面上淡漠,翻过一页纸张:“二皇子那边如何了?”
“我等派人查探时,稍晚了一步,二皇子他已在牢中服毒自尽。”
“他也会服毒自尽?”萧敬云挑眉,露出一丝讽笑,提笔在公文上勾画两笔:“以他的秉性,怕是被人害了。”
“老奴亦觉如此。”薛贵沉吟,随即道:“而且当日太子指认二皇子之事也存蹊跷,我们此前几番查认,太子遇刺一事中,那批刺客确实是太子自己找的,而不是二皇子安排的,太子无端指认二皇子,不为自己,便是为了帮别人。”
他语气笃定:“而这个别人,极有可能是幕后操纵全局之人。”
“不错。”萧敬云点头,目露赞同,接着问:“那依你之见,幕后之人是谁?”
“这……”薛贵思忖片刻,犹豫道:“老奴不敢妄言,但目前嫌疑最大的,非四皇子萧景言不可。”
“此话怎讲?”
“听底下人所言,当日朝堂,四皇子前脚刚说完二皇子的劣迹,太子后脚便站出来添一把火,这是其一,其二,二皇子曾害过林家,而当年林家大小姐与四皇子定过婚约,听闻两人感情甚笃,二皇子害垮林家,可谓是硬生生拆散这对鸳鸯,四皇子心中有怨,定会伺机报复,谋划一局也不是不可。”薛贵将心中所想缓缓道来。
萧敬云听着,搁下笔,揉了揉太阳穴:“不对,四侄子或许参与过此事,但不是幕后主使。”
“那……”薛贵不解。
“不像他的作风,四侄子做事从来是温水煮青蛙,不会如此仓促,留下破绽让人猜疑,他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的滴水不漏。”萧敬云顿住口头的话。
少顷,他补充道:“这是他的长处,短处便是顾虑过多,优柔寡断,不到最后关头不出手,昔年他跟随你我出使昭国,你可还记得那事?”
“老奴没忘。”薛贵应道。
昭国是与宛国不相上下的大国,昔年两国交战,宛国国力不足,派使臣求和,此一举至关重要,若失败,宛国将面临灭国之灾,肃帝不放心底下的臣子,把这事托付给安王萧敬云去办,谁料四皇子萧景言自告奋勇请求同往。
谈判的最后一天,萧景言的一套说辞成功说服昭国皇帝,他先是据理力争,后适时退让,财力物力相挟,把在场之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少人因此生出敬佩之意。
在宛国人看来,谈判皆大欢喜,萧景言却仍觉那套说辞准备不够充分,只是险胜一招,若不是两国议和实在僵持不下,他恐怕不会将此搬出来。
薛贵默然回想往事,良久,只听萧敬云疑道:“太子亲近之人,当年萧然不是一个?”
“是。”薛贵应,同时皱了下眉,紧接着说:“但那七皇子早年还好,后面玩物丧志,实在是无所作为,先前王爷也试探过,只以四个字形容,不堪大用。”
萧敬云闻言拧眉,起身踱步,转了两圈,忽然回头问道:“当初探子是消失在萧然那?”
“确实。”
“以后多注意那边。”萧敬云摇头叹:“太子和二皇子一死,什么牛马鬼神都会涌出来,不可掉以轻心。”
他扫了一眼案上堆着的一摞公文,一张信纸摊在其上,不由转移话题,轻笑道:“之前几次三番找黎家合作,黎砚峰始终不肯给个准信,反倒是他府里人按捺不住,要先一步与本王暗中联手,那个叫黎景的小子,野心不小啊。”
薛贵听此将视线转移至信纸,密信送来时,他本以为是哪个小门小户想攀高枝,心中不屑欲私自处理,但见是黎家,斟酌一番还是呈了上去。
“王爷如何看?”他问。
“总归是个做门面的傀儡圣女,但如今能接手祭司一职,换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也好。”萧敬云转眼:“与黎景说,这事本王同意了,改日约时间见面。”
薛贵应下,方想着手令人去办,却又记起些什么,再度道:“王爷,眼看天气转暖,临近立夏,夏日多洪涝,南边估摸着要水患频发,这治灾安抚一事,是否同往年一样?”
“不一样,今年宛朝有圣女,正好让那黎祭司去安抚民心,到时找手底下几个人在肃帝面前力荐她。”
薛贵犹疑:“南方一旦水患成灾,那些暴民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黎祭司怕要应付不来。”
“这就更好了。”萧敬云拍掌朗笑:“若是安抚不力,就地埋骨和回京治罪两条路随她选。”
薛贵心底一惊,回想起萧敬云刚说过的替换圣女的话,立时恍然大悟,躬身道:“王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