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人虽忙碌,但方慧茹家雇的工人太多,很难不让人关注,都伸长脖子和耳朵。起初,大家是羡慕的,羡慕超过一定度就会眼红,听峰峰妈这么一说,心中了然——是疯闺女犯病惹的事,也就不羡慕了,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王大嫂子点点头,对工人们露出无比同情的表情。
峰峰妈得意,一秒钟都见不得方慧茹轻松,转而将矛头对准她:“慧茹啊,别歇着了,赶紧能干多少是多少吧。八个人,没五十块下不来,得你加班加点做多少件衣服呀?”
方慧茹正犯愁,却见一名女工实在忍无可忍,操着浓重的乡音冲峰峰妈说:“大嫂子,我今儿真是开眼了,你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呢?不仅难听还胡说八道,人姑娘都给我们付过钱了,你自己在这儿梦游呢?!”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几秒。
“给过你们钱了?多少?”
“人姑娘大方得很,一人给我们开的二十,八个人就一百六!”女工人从口袋拿出两张纸币,冲峰峰妈晃了晃,“这姑娘肯定是有本事的人,倒是你,见不得别人好!”
“你——”
峰峰妈惊得半天缓不过来。
一百六?!
疯闺女竟然帮她嫂子掏一百六十块钱!
众人无不震惊,这下是真真的羡慕起方慧茹,感叹方慧茹有个好小姑子,又是帮侄女讨回公道,又是雇人帮她干农活,老公在不在家又有什么关系,有钱才是最稳当的。
就连峰峰爸都停下动作,惋惜不已地对老婆说:“早知道让你们娘俩收粮食,我去帮他们得了,还能多挣二十块。”
若丈夫给方慧茹打工,她那仅有的一点优越感还怎么表现?
峰峰妈白丈夫一眼:“干你的活儿吧,为二十块看瘫子脸色,你脑子也坏掉了?”
李铃兰手里把玩着一根草,看戏似的看峰峰妈妈表演半天,怪好笑的。
不经意间瞥到峰峰爸干活儿时扶了扶腰,正是被她摔倒时落地的位置。
李铃兰扔掉毛毛草,从地上捡起两颗小石子攥在掌心,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峰峰父母,佯装观察工人收粮的情况,对方慧茹说:“四嫂,这些粮食一趟肯定拉不完。都收完后,你和兰兰在这里盯着剩下的,我负责带工人们回家。你还不知道吧,我前几天走丢发生了点意外,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不认路,一个人跟他们回去可不行,得再雇个本地人帮忙一起给工人们带路。”
方慧茹诧异之余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峰峰爸就激动起来。
“知月,这事我能干!”
李知月差点笑出声,没钱的时候“瘫子、神经病、脑袋不正常”,有钱的时候“知月”。
嗯,有钱真好。
“我觉得也行,但嫂子好像不答应。”李铃兰装作难为情的样子瞅瞅峰峰妈妈,“我还是去那边找找别人吧,我也理解这会儿大家都着急收自家粮食,不行我就再加点钱,五十一百的肯定有人愿意干。”
李铃兰作势就要走。
峰峰爸赶紧把她拦住,“知月,费那力气干啥,这活儿我肯定给你干好!”
“可是,嫂子她——”
“她知道个屁!”峰峰爸把手里的农具塞给老婆,“我都收得差不多了,你们娘俩用扫帚扫扫收收尾,推到一堆用篷布盖好,一两分钟的事。”
“这是一两分钟的事?她脑子不正常,你脑袋也糊涂了,为点钱老婆孩子的脸都不要了!刚才是谁被人家摔到地上,没骨气的东西。”
“面子值几个钱?”
“我不管,反正不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没男人呢,丢不丢人。”
两人不由分说僵持起来,峰峰妈把扫帚推给峰峰爸,峰峰爸又塞给她。
两人推搡之际,李铃兰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小动作,待峰峰妈抬起脚时,李铃兰拇指轻轻一弹,猛然把手中的石子飞过去,石子不偏不倚钻到她鞋底。峰峰妈被丈夫气得暴躁,根本没注意到脚下飞来的异物。
“啊——”
峰峰妈落脚踩到石子上,没稳住直接仰面倒了下去,临倒还拽着峰峰爸胳膊,惯性下,峰峰爸也被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摔可不轻,李铃兰分明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接着便是那夫妻俩的哀嚎。
“我的腰,腰断了,真的断了!”
“孩他爸,你可不能出事啊!”
此时,天空“轰隆”一声惊雷,大风骤起,裹着零星雨点落下来。
峰峰妈急得哭天喊地,让儿子快回村去找人来帮忙。
“呀,大哥这是怎么了?腰闪了?”李铃兰故作诧异,退后几步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们,“看来这钱你们不仅赚不成,还得花钱。”
“知月,帮帮忙,你看你四嫂家粮食都装车了,你能不能让工人搭把手,帮我们家把这一点也收一下,你给的钱多,他们肯定愿意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帮帮忙吧!”
李铃兰转身看了眼兰兰家晾晒区,粮食的确已经全部装到蛇皮袋中,此时,工人正把袋子往板车上移动,不知方慧茹又从哪里搞来一辆车,三车刚好能一趟把粮食全部运回去。
“知月,之前是我们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求你帮帮忙。”
李铃兰冷嗤了声,只见她蹲下身,似笑非笑地凑到女人面前,用冷漠地语气在她耳边低语:“今天就只是给你们点教训,要是以后再敢欺负我侄女和四嫂,就不是闪腰这么简单了。”
女人看着李铃兰似笑非笑地神情,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她听明白了疯闺女话中的意思,是威胁。
可以拼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