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应声退下。
留下几人继续看守现场,其余人跟随顾绍之一同回了县衙。
晏宁站在卖珠钗的摊贩前,见绮春坊门外的人大部分都撤了,她才往反方向走去。
清璇跟在身旁,不解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胭脂是哪儿买的,就去哪儿。”
“胭脂?”乍然听她这么一说,清璇想起来了,“对了,刚刚我就想说,芙蓉姑娘房中的那盒胭脂不就和我买给你的那盒是同一家店里的吗?”
“不错。”晏宁仔细留意一边店铺上的牌匾,若她没猜错,应当不会离案发地太远,问:“你还记得那家店在哪吗?”
“记得,就在前面。”清璇手指前方。
走着走着,这条路逐渐变得熟悉起来,晏宁突然驻足,目光掠过一旁街肆茶楼,她转身向后看了眼,方才她们从绮春坊里出来,一路往西走,经过暂时下榻的客栈,停在初到铜陵时停下歇脚的茶楼,她抬头往茶楼看一眼,那扇敞开的窗子上坐着两个陌生男子,只是前不久她也曾坐在上面往外望过。
她顺着窗子的方向,又望向另一侧,对面正是那条发生过人命的河,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河边、绮春坊……
两个案发地相距并不远,这不是一个巧合。
“姑娘,你在想什么?”清璇见她不走了,也顺着她的方向到处看,似乎也注意到什么,默了默,小声问:“是那个凶手?”
晏宁不语,继续朝前走去。
过了会儿,她们就看到一家胭脂铺,依旧门庭惨淡,冷清得很。
二人走进铺子里。
“有贵客来了,快快招呼着……”话音戛然而止。
清璇朝她欠身,“夫人。”
妇人一见二人,双眼不自觉地瞪大了,好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姑娘是来买胭脂的?”
晏宁四处转了转,这家铺面并不算大,但货架上的胭脂水粉倒是种类齐全,各类妆匣看得人应接不暇,她绕了一圈,确定没有她要找的人后,直言道:“不瞒夫人,我是来找人的。”
妇人与她对望片刻,欲言又止,朝门外看一眼,见无人注意,忙不迭过去将门关上,回身又站了会儿,叹口气:“你们还是来了。”
“夫人知道我们会来?”清璇道。
妇人走到帘子旁,扬声喊了句:“妧娘,你等的人来了。”
晏宁初一听这个名字,还有些不确定,直到帘子掀起,从里走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她和那日所见穿着无甚区别,这才一眼认出。茶楼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虽戴着幂篱,但青衣素带,身上无亮眼之配饰,唯有腕间一根红绳,曾经她也听闻一种谣言,说是亲人离奇殒命,为让亡者安息,便会去庙里求一根红绳,自行编织,戴在腕间,以求亲人来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那时匆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可联想这几日发生的事,不得不让她怀疑。
没等晏宁深想,眼前女子朝她欠身行礼,双腿微屈,半个身子都倾身下去,她突然来这么一个举动,晏宁蹙眉后退一步,不知她想做什么。
“我为当年之事,向姑娘赔礼。”
晏宁怔住。
“十二年前上元节,定襄城外,破庙里。”
晏宁瞳孔骤缩。
说到这儿,她已全部记起。
十二年前的上元节,她还未被霍云清带回霍家,仍在街上讨食,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她记得那一夜,花灯如海,流光溢彩,街旁纸灯如繁星般璀璨,与天上月色争相辉映。孩童踏着光影,在人群里穿梭。男女老少着鲜艳服饰,各式街贩错落有致,台上曲声阵阵,引得满堂宾客喝彩。
而她,穿得伶仃单薄,幸好她长得瘦小,衣服还能遮住全身,只是她时常挨打,倒在地上时将衣服磨破了好几个洞,鞋子也不能穿了,只能赤着脚走在街上。
正月天里,夜晚冷得出奇,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头发乱糟糟地,脸上灰头土脸,她双手环住自己,给自己取暖,但裹着刀子的寒风打在脸上无比刺人,她一步步走得艰难,冻得脚上生疮。
她逆着人潮往城外走去。
那些欢声笑语、无忧无虑皆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