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
预想中后心被洞穿的剧痛并未传来,温若庭在身体扭转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一道素色的身影扑至身前!
是洛兰卿!
那柄淬毒的幽蓝匕首,正深深没入洛兰卿左肩胛骨下方寸许!位置险恶,离心脏不过咫尺!鲜血如同妖艳的红莲,瞬间在素色的衣料上洇开、扩散,刺目惊心!
“呃…”
洛兰卿身体剧震,一声压抑的痛哼溢出齿缝。他脸色在刹那间褪尽所有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上冷汗密布,嘴唇因剧痛和毒素的侵袭迅速泛起青紫。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但他右手紧握的坚硬檀木折扇,依旧带着决绝的力量,狠狠砸向偷袭者因全力刺击而暴露的手腕!
咔嚓!
腕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偷袭者惨嚎一声,匕首脱手。
“兰卿——!!”
温若庭那万年冰封般的冷静面具,在这一刻轰然碎裂。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饱含惊恐与剧痛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那双总是冷静深邃的眼眸,瞬间被狂暴的赤红和刺骨的恐惧所吞噬,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四肢百骸炸开。他完全不顾自身空门大开,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旋身,手中长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滔天的恨意,化作一道毁灭性的寒光!
唰!
剑光掠过,那名偷袭的杀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上半身斜斜滑落,下半身兀自挺立,鲜血内脏如瀑喷溅!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一切。
“杀!不留活口!” 温若庭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冰冷的杀意。
他如同彻底暴走的凶兽,再不复之前的优雅克制,剑招大开大阖,只攻不守,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剑光所过之处,断肢横飞,竟凭一己之力将马车周围的杀手逼退数步。
护卫们被主将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和洛兰卿的惨状所激,也爆发出拼死的战意,怒吼着反扑。
杀手首领隐于林中,目睹目标重伤,己方损失惨重,果断发出一声尖利唿哨。残余的黑衣人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死寂瞬间降临。只有伤者的呻吟、马匹的响鼻,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兰卿!”
温若庭甚至顾不上去看那满地狼藉,长剑脱手坠地也浑然不觉。
他猛地扑跪在地,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洛兰卿软倒的身体。看着那深深嵌入他肩背的幽蓝匕首,看着那迅速被暗红浸透的衣衫,温若庭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拧绞。
那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感,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绝望。
洛兰卿靠在他臂弯里,身体因剧痛和毒素微微抽搐。
脸色惨白如雪,冷汗浸湿了鬓角,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却努力聚焦在温若庭那张沾满血污、写满惊惶的俊脸上。
他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慌什么…还…死不了…”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呛咳袭来,伴随着咳嗽,一大口带着浓烈腥甜气息的暗黑色淤血猛地涌出,染红了他的下颌,也染红了温若庭胸前冰凉的衣襟。
“公子!” 紫鹃哭喊着爬出车厢。
“药!金疮药!解毒丹!快!!” 温若庭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手忙脚乱地去翻找腰间的药囊,平日里稳定如磐石的手指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几次都抓不住小小的瓶塞。
他看着那不断渗出黑血的伤口,看着洛兰卿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个人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洛兰卿颤颤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
“三月,我本是来还情的,怕是将这一生交付于你,也还不完了....“
洛兰卿带血的手臂一点一点的落下,直至毫无生气的垂在温若庭肩上。
“不,不要,兰卿!”温若庭垂下了头,抽泣着,
“庭角静,晚烟萦,忽睹玉影破暝惊。
鬓拂花轻眉怯敛,欲言唇颤意先平。
风渐冽,月孤明,独倚栏干梦不成。
此后幽怀同逝水,任随寂寞漫潮生。
本是前缘恩债系,相逢偏惹情丝。
柔肠百转意难持。
眼波凝处,心乱已如痴。
纵晓此生多苦厄,为君甘赴危池。
身消魂散亦无辞。
但求君好,何惧命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