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竹林,是她亲手所植……后来……”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沉痛之意溢于言表。
月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他没想到,这小小的县令府深处,竟藏着主母的故居,更是侯爷与夫人定情之地!
难怪白日里洛兰兮探访民意时,那些老人对过往之事,特别是涉及流民和“静庐”的旧事,总是讳莫如深,眼神躲闪。
这背后,恐怕不止是商胤文的淫威,更牵扯到一段不欲人知的、关于洛家过往的秘密。
“商胤文将此密室与母亲故居相连,私设刑堂,勾结外族……”
“其心可诛。”
洛兰兮虽没从脸上表现出来,可他的眼中寒光凛冽,握着琴谱的手背青筋隐现,
就在这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丝飘入窗棂,带着江南初春的微寒。
雨滴打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数低语。
洛兰兮转过身,目光落在月身上,琉璃灯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隔着飘飞的雨丝,隔着漫长的七年时光,隔着身份地位的鸿沟,两人的视线在昏暗中交汇。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声和彼此的心跳。
“这些年……”
洛兰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艰涩,
“你……可还好?”
困于过去之人,
困于未来之人。
道不尽,说不明。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忧。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月抬起头,紫藤萝般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劳大人挂心,属下……安好。”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无法诉说。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越过,便是万劫不复。
他如今的身份,只是温若庭的影子,是行走于黑暗的“月”。
洛兰兮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走到琴案前,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
他伸出手指,拂去桌面积尘,指尖在虚空中轻轻拨动了几下,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旧曲。
“此地不宜久留。”
洛兰兮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带上证据,我们走。此事,需从长计议。”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夜雨之中,
只留下空寂的“静庐”和窗外沙沙的雨声,仿佛在低诉着那些被尘封的往事和此刻无声的汹涌心潮。
那本承载着母亲慈爱和故地哀思的琴谱,被洛兰兮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下雨了,
两颗水珠在湿痕边缘颤抖着靠近,将融未融之际,终是各自溃散。
暮色渐染,将人影镀上铜绿。
洛兰兮在屋内夜读,可心却始终躁动不安:
送他至檐下,雨已歇。
他的影子被灯笼拉长,斜斜覆上我的裙裾,如同少年时不敢声张的藤蔓,悄然攀附。
门扉合拢的余震里,案上那朵风干的辛夷花跌落茶渍绘就的河道,如一叶搁浅的舟。
洛兰兮缓缓摊开掌心,
青瓷杯壁的余温正烙在生命线上,灼如一道新鲜的谶言。
多年离索,不过一盏凉透的茶。
茶烟散尽后,沉底的银针终会显出它的形骸,
恰似某些深埋的情愫,
愈是沉潜,
愈在岁月里淬出凛冽的银光。
于是他提笔写下: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