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败雄鹰,终向现实低头。
昔日意气风发少年郎,沦为今朝人人喊打阶下囚,仅需一瞬。
小雨淅沥,少年倚月而眠。
梦里有初征战场、凯旋门,以及一道模糊人影。
他梦回儿时时光。
温若庭十五岁时患病,丧失记忆,然他深知,自己过着世上最幸福生活。
狩猎玩耍逗鸟赏花,无所不及。
尤以全天下最慈爱的姨母,温柔容颜于回忆间渐逝。
“咚咚咚”,守牢人敲打牢门,刺耳之声,令人心烦意乱。
温若庭自梦中惊醒。
“喂,你,有人要将你赎出,等会人来了,记得讨好人家,莫要不识好歹,摆架子。”
“我告诉你,你现在的地位,连市面上一些品相较好的猪肉都不如。”
守牢人向他翻了一记白眼,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以手帕擦拭掌中金块。
对此,温若庭早已见怪不怪。
入狱前,他常听闻有权有势家族会以重金从狱中“赎”人。
入狱后,此等事更是层出不穷,被“赎”走者,多为家族中族人。
可温若庭,仅剩姨母。
无论如何,这般人肉买卖,似难及于他。
罢了,管他何事,牢中狱外,皆得过且过。
温若庭倚墙而坐,静待命运安排。
“嘶——”地牢的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美少年,约比温若庭矮半头,秀发不束不编,垂散而下,唯两缕发丝垂胸前,前方秀发至膝,后方拖地。
男生女相,眉眼缱绻,含情脉脉,右眼角处,一点朱砂痣,添风情。
玉器般肌肤,白偏浅银直裾上牡丹刺绣夺目,少许阳光照耀,更显璀璨。
雪白襦袄,银丝绣祥云,腰系玉带,别小扇,最外层,洁玉色大袍,中部祥云牡丹下凤凰嬉戏。
这些刺绣工序,非寻常绣娘所能为之。
看来,此人似偏爱牡丹。
那少年低垂着头,自高处俯瞰着落魄的他,蓦然间莞尔一笑,以手抽出腰间折扇,在面前轻摇数下,眉眼之间,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笑意。
温若庭望着眼前此人,倏忽间恍若如梦。
眼前的人甚是奇异,然究其缘由,应源于那双狐狸般的眼眸,举手投足皆属寻常,却又令人捉摸不透。
他兼具俊美清雅的风度仪态,亦拥有妩媚诱人的神韵姿态。
大概是察觉到温若庭上下端详的眼神,那守卫急急忙忙地向少年解释:“大人不必理会他,这人就是欠收拾,请大人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洛兰卿,乃是当朝奸臣静暨王洛子臣的次子,素来是有名的纨绔子弟。
难怪赎他,一时兴起,欲观落魄将军之苦状耳。
吸民脂膏,荒淫无度,令人作呕。
“废言已毕?速速退去。”
洛兰卿瞥守卫一眼,扇遮口鼻,眉微皱。
他的声音冷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
“诶诶,好嘞,大人您说啥就是啥,小的这就滚。”
看到他那个样子,温若庭忍不住笑了一下。
洛兰卿的目光转向温若庭,凝望片刻,仿佛凝视着无底深渊,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他收起折扇,向着温若庭缓步走去,在他面前蹲下。
胸前的长发与衣襟如同一朵花在这冰冷潮湿的牢狱中绽放。
这是一种柔美而魅惑,却又充满攻击性的美。
洛兰卿蹲于温若庭前,以扇轻触其颐,笑容撩拨,道:“纵你温三月春光似无疆,终不过,少年郎。”
听到这句话,温若庭不禁愣了一下,心头闪过一丝诧异。
三月,这个表字并不常见,未尝向人自陈,知者止乎圣上与皇后。
温若庭不愿让别人知晓他的字,主要是他不想与任何人过分亲近,他更希望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武学上。
保卫国家,是温若庭的使命,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他别无所求,唯有尽忠职守,守卫家国。
“三月——你,你是从何处得知我的表字的?”
洛兰卿微微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如今你已是整个国家的罪臣,你的身世早已传遍天下。想要知道你的字,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确实,我现在已是一个丢了祖国万里江山的罪人,如同一只不具备任何隐私的蝼蚁。”温若庭心下黯然,辜负了他所背负的一切,这便是他的原罪。
洛兰卿将扇子收回,遮住脸庞,只露一双眉眼,轻蔑道:“起来,随我回府里。”
温若庭虽不情愿,但还是缓缓起身,对洛兰卿说道:“大人真是好雅兴,莫非是那些细皮嫩肉的少年无法满足您了?”
世人皆知,洛家二少爷有断袖之癖,自十三岁便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至今已有六年有余,却仍未筋疲力尽,倒也算是他的优点吧。
“那些个人怎能与温将军相提并论?再说,你如今已是阶下囚,是我赎了你,你的一切皆属于我。”
洛兰卿再度挥动手中折扇,轻抵温若庭下颌。纵然仰视,却不失轻蔑态度。
“且,若多言,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区区一舌,何足挂齿?若大人欲之,我即割以献上,不光是我的舌头,就是我整个人也都是大人您的。”
若庭伪顺从,心实有他谋,于他,洛兰卿不过一时的需,一上位之棋子罢了。
洛兰卿未可否,攒眉召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