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二字,沈春宜听过许多次了,但这一次反应格外的强烈,感觉嗓子干干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空落落,无处可依,抓住了衣角,心里才踏实一些。
好半晌,她找回了自己的嗓子,“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她话说得真切,谢端自然是能感觉到的,轻声哄道:“我们可以先定亲。”
“我现在也不想定亲。”她还没有准备好。他们认识的时间也太短了,她没有勇气闪婚,即使他对她很好,事事以她为先。
见她对定亲之事如此抗拒,谢端心中一声叹息,轻声道:“我可以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沈春宜沉默了片刻,仰起头看着他:“我喜欢做菜,喜欢经营食铺,喜欢自由,不喜欢束缚,以后也不会安安分分地守在后院,当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你可懂我的意思?”
谢端温柔地回视:“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守着后院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你现在就很好,成婚后也不必迁就于我。”
“可是你……”她想说他祖母不会同意,但又觉得不该贸然议论长辈,便没再往下说。
她没说,谢端却读懂了她的意思,温和地道:“我祖母年事已大,觉得燕京事多繁杂,不利于她颐养天年,这一次回晋阳老家后就不再回来了,我父亲日后也留在她身边照顾。”
祖母这几年身子每况日下,做许多事都力不从心了,就连她以前死都要牢牢握在手中的中馈之权如今也交给二伯母了。
人老了,那股子精神气也没了,她变得平和了许多,没有以前那般强势恋权了。
父亲劝了几句,她就同意回晋阳老家养老了。
父亲守在祖母身边,燕京的消息到了他的手里,高不告知她还不是由他说了算,且两地相距千里之遥,马车得走十天半个月,祖母就算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
父亲让她回晋阳颐养天年,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国公府如今是二伯母在打理,她是个和善有分寸的人,你不必有太多顾虑。”谢端温和地道,“你能和我说你的顾虑,我很开心。你不想那么快定亲,我也尊重你,你不要抗拒我靠近。”
她了解过他家里的情况,还有所顾虑,恰恰证明了她内心是有波澜的,并不是毫无感觉。
他说过他可以等,并不是谎话。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为她们的前路扫清了障碍。沈春宜说不感动是假的,心中微暖,鼻子有些酸,眨了眨眼,“好。”
谢端心中欢喜,笑容愈发愉悦明朗:“湖里的莲蓬熟了,我们一起去摘一些来吃。”
湖里种着好几种莲藕,早熟中晚熟都有,早熟的莲蓬已经长成了。今早府里的下人划着小船在湖里采莲蓬,兴高采烈的,他在水榭二层看到了,便也想和她一起泛舟采莲蓬。
他以前从来不屑于做这些附庸风雅的事,但遇到她之后,总想和她一起经历一番。
泛舟采莲,月下对饮,花间漫步,林下抚琴……如此种种风花雪月的庸俗之事,他现在竟觉得有几分意趣了。
见他说这话时有些罕见地有些雀跃,沈春宜不忍心再拒绝他,弯眉笑道:“好呀,我今年都还没有吃过新鲜的莲子呢,一面摘一面吃,定然畅快。”
她们家以前的那个小庄子上就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养了点鱼,种了些荷花。
每年六月,莲蓬成熟时,她们都会闭店去庄子上小住两三日,捞鱼摘莲蓬来吃,小日子过得好不畅快。
只是那池塘有点小,划不了竹排,只能在边上伸长手来摘,至于下水,是不被秦四娘允许的,因而也少了许多乐趣。
王宅的湖那么大,容纳三四人的小船都能走,沈春宜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子雀跃,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两人并肩来到湖边。湖边泊着一只小小的舟,舟上摆着一张小小的方桌,桌上放着许多吃食,有荔枝、樱桃、杏子、桑葚……紫苏饮等。
原来他方才除了见父亲外,还让人备了些吃食放在这艘小舟上。
“你还准备了这么多吃食啊。”沈春宜跳上小船,一面惊讶地道,“要是我不来,你可怎么办?”
谢端跟在她身后上了船,温声道:“我以为你会来。”她喜欢这片湖,第一次来时还看了泊在湖边的小舟几眼,眼里分明有向往。
沈春宜无话可说,在方桌旁坐下,谢端坐在她对面,一个船头,一个在船尾。
“坐稳了!”谢端轻声说了一句,等她应了声后,轻轻地摇动双桨,小船慢慢地动了起来,在湖面上划出粼粼波纹。
小船平稳地前行,很快就进入了荷叶的天地。
脚下的水是浅浅的绿,头顶的荷叶是深深的碧绿,深深浅浅的绿围绕在四周,犹如一个绿色的世界。
沈春宜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侧身伸手拨了拨水面,感受凉丝丝的水像柔软的丝带一样在指缝间穿过,四指并拢,轻轻地向上一拨,水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白色的光一闪而过,消失在湖面。
玩了一会儿水,她俯下身,一只手撑在船檐上,另一只去手够那些亭亭玉立的杆子。
谢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摇浆的速度缓了下来。
沈春宜随手剪了几支将开未开花骨朵儿,随意放在小方桌上,又去剪那未熟的莲蓬,剪了后和花骨朵儿放在一起,摆弄了好一会,挑了一条粉色布条,小心地捆荷花杆子。
“这也是你特意让人准备的吗?”捆了好几圈之后,她随意打了个蝴蝶结,头也不抬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