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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物小传之吴理:楚湘幽焰与脆弱的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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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川的雨,总带着钢筋淬火后的铁腥味,落在503宿舍蒙尘的窗棂上,蜿蜒成一道道泪痕般的污迹。在这座用金钱与代码浇筑的巨兽腹腔里,吴理瘦小的身躯蜷在电竞椅中,像一片被飓风卷进摩天楼的、格格不入的秋叶。十六岁的骨骼裹在宽大的、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里,空荡荡地晃着,键盘敲击的噼啪声是他与世界唯一的、颤抖的对话。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悖论——楚湘十万大山孕育的“山鬼”,却成了深川数据深渊里最危险的“核”。

山鬼与代码:火塘边爬出的数字精魂

他的来处,地图上不过湘西褶皱里一粒微尘。吊脚楼悬在云雾之上,火塘终年不熄,松脂燃烧的噼啪声是比数学更早的摇篮曲。祖母是寨里最后的“仙娘”,枯槁的手掌能抚平惊厥的孩童,干瘪的嘴唇能吟唱沟通山魈的傩辞。幼小的吴理常偎在祖母膝头,听那些诡谲传说:山魈如何向寨老借走楠木算盘,三天后归还时,算珠上凝着晨露般的数字;洞神又如何被九章算术困住,恼羞成怒掀翻了整座山谷的梯田。

或许,那些玄秘的因子早已渗入他的血脉。当寨里同龄人还在溪涧摸鱼,他已能心算整箩筐苞谷换多少盐巴。镇中学的老校长,第一次看到这个瘦猴似的孩子解开高三奥赛卷子,惊得旱烟杆差点燎了胡子。他解题毫无章法,笔尖跳跃如傩舞步点,答案却如神启般精准降临。深大的特招教授,在面试现场丢出自己未发表的、关于混沌加密模型的猜想,本意是刁难。吴理沉默地盯着白板,瞳孔深处似有山雾翻涌,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动古老的占卜符号。五分钟后,他抓起记号笔,线条如刀劈斧凿,竟逆向推导出完整的证明路径!老教授手中的紫砂杯“哐当”坠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裤管,也浇不灭他眼中见鬼般的震撼。

然而这山间精魂,落入深川的霓虹丛林,却成了笨拙的异类。他常年穿着大两号的格子衬衫,廉价布料磨着突出的肩胛骨,袖口垂下来盖住半只手,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走路习惯性含胸,仿佛随时要缩回某个无形的壳里。只有坐在电脑前,当屏幕幽蓝的光照亮他过于苍白的脸,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才会骤然聚焦,燃起幽冷而专注的火焰——那是山魈在数字密林里苏醒的目光。

书桌角落的奥数金牌落满灰,旁边摆着《魔兽世界》手办。这是他分裂世界的缩影:一面是纯粹理性的数学之神,一面是渴望同伴的孤独少年。当韩离的监控后门如毒蛇显现,他正在擦拭金牌。灰尘簌簌落下时,他忽然把金牌塞进抽屉最深处——这场战争不需要奖杯,需要淬毒的匕首。

母语失语症:格子衫里的巴别塔

深川的普通话像冰冷的钢尺,丈量着每个人的舌头。吴理一开口,便成了刑场。音节在齿缝间艰难地推挤、碰撞,带着浓重湘西腔调的“呷饭”(吃饭)、“搞么子”(干什么)蹦出来,常引来教室后排压抑的嗤笑。英语更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四级考场宛如炼狱。听力磁带里伦敦腔的抑扬顿挫,在他耳中化作毫无意义的嗡鸣;阅读理解的长篇大论,字句扭曲成蠕动的密码。交卷前半小时,他盯着空白大半的答题卡,绝望的冷汗浸湿了后颈。最终,他放弃了所有语法和词汇,用一行行严谨却与题目毫不相干的Python循环和条件判断,填满了作文空白——那是他唯一能理解的“语言”。成绩单上刺眼的“62”,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马列课的阶梯教室,是他另一个刑场。教授宏大的理论如潮水般涌来,冲刷着他只装得下逻辑和公式的大脑。点名册上“吴理”二字被念响时,他像受惊的鼹鼠,猛地将身体缩进椅背阴影里,下巴几乎抵到胸口。笔记本摊开着,上面没有一句课堂笔记,只有无数扭曲纠缠的拓扑几何图、递归函数草稿,以及被指甲无意识啃噬出的、狼藉的齿痕边缘。他的灵魂漂浮在理论之外,在数学的纯粹宇宙里流浪。

唯有回到503,当莫问用楚湘方言那句熟悉的“搞么子咯,老幺?”撞进耳膜,吴理身上那层无形的硬壳才“咔哒”一声裂开缝隙。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被点亮,仿佛久困的溪流终于找到了河道。那些在课堂上、在陌生人前堵塞在喉咙里的技术构想,此刻如同开闸的洪水,裹挟着略显急促却异常清晰的湘西口音倾泻而出:“问哥!那个…那个权限验证的零知识证明…可以用…用椭圆曲线…对!结合环签名…这样…这样即使服务器被…被日穿…‘黑金’区的密钥也…也…”十分钟滔滔不绝,逻辑严密如精密的钟表机芯。陈小波叼着能量棒,目瞪口呆地撞了下莫问的肩膀:“我靠!这他妈是开了同声传译吧?还是莫问牌特供版的?”吴理听见,耳朵尖“唰”地红透,像被火塘的余烬烫到,慌忙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还剩半桶汤的泡面碗里,只剩下一双通红的耳朵在腾腾热气中若隐若现。

胃疼战神:以血肉祭坛供奉的硅基神祇

他胃病的根源,深埋在跳级后的每一个寒夜。为了跟上比他年长三四岁同学的步伐,少年吴理把黑夜熬成燃料。劣质速溶咖啡粉粗暴地冲进搪瓷缸,成了支撑他挑灯夜战的黑色血液。胃粘膜在年复一年的化学灼烧和神经高压下,脆弱如陈年的桑皮纸。如今,在他凌乱的键盘旁,三九胃泰的铝壳药瓶如同沉默的哨兵,与各种版本的《算法导论》、《密码学原理》并肩而立,构成一幅荒诞而悲壮的静物画。

疼痛袭来时毫无预兆。上一秒他的手指还在键盘上翻飞,编织着抵御数字洪流的叹息之墙,下一秒,一股冰冷而锐利的绞索便狠狠勒紧他的上腹。他瞬间佝偻下去,像一只被沸水浇透的虾,脊背弓起嶙峋的弧度。冷汗争先恐后地从额角、鬓边渗出,汇聚成溪流,迅速浸透那件宽大的格子衬衫,布料紧贴在突出的脊椎骨上,勾勒出少年单薄到令人心悸的轮廓。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锈腥味,才勉强将痛苦的呻吟堵在喉咙深处,只余下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气声。

然而,当项目的死线如同断头台的铡刀高悬头顶,当“镜中映像”后门内置的自毁程序猩红倒计时在屏幕上疯狂跳动——“10…9…8…”,吴理眼中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被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彻底焚烧殆尽。他抓起手边的胃药瓶,没有喝水,干嚼碎几片苦涩的药片,混合着口腔里的血腥味囫囵咽下。瞳孔在屏幕反光中缩成针尖大小,倒映着瀑布般滚动的、如同天书般的十六进制指令流。连续七十二个小时,他像一尊被焊死在椅子上的石像,只有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两道撕裂空气的残影。幽蓝的光映亮他凹陷的眼窝和青白的脸颊,如同在供奉一尊硅基的神祇。身体在报警,胃囊在灼烧,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最后一秒,他枯枝般的手指带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力量,敲下了“影子注入”模块的最后一个字符!

“滴——”

自毁警报戛然而止。屏幕恢复平静,只有一行小小的绿色提示:[核心加密库运行正常。未检测到异常活动。]

紧绷到极限的弦骤然崩断。吴理像被抽空了所有骨头,整个人从椅子上软软地滑落,重重栽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额角磕在桌腿,留下一块刺眼的青紫。他蜷缩着,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痉挛。陈小波和莫问冲过来,焦急地扶他。吴理却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过汗水和散乱的额发,死死抓住莫问的裤脚,嘴角费力地向上扯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气若游丝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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