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视觉与嗅觉的极致冲击达到顶峰时,美女们立刻从左至右,如同进行选美开场般,用或娇媚、或清冷、或甜腻的声音依次报出:
“88号,来自楚湘……”
“68号,来自巴蜀……”
“108号,来自江南……”
“66号,来自荆北……”
“小李,”方总带着玩味的笑容,目光扫过那排佳丽,最终定格在88号身上,“这位88号,和你还是老乡呢?怎么样?”他的语气像是在推荐一道名贵的菜肴。
莫问的脸瞬间涨红了,一种巨大的窘迫感攫住了他:“方总,您们点吧,我就不用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抗拒着,身体微微向后缩。
方总见他如此“不上道”,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开导”:
“小李啊,放轻松点!她们都是‘名媛荟’的成员,就是过来陪着喝喝酒、聊聊天、活跃活跃气氛!我叫她们来,也是想让你提前感受一下我们APP里那些‘专属服务’的魅力嘛!别想太多,哈哈!”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莫问的紧张。
“没有,方总,真的不用……太破费了。”莫问的声音带着恳求。
“破费?”方总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小李,这里是我们海天会的战略合作伙伴!你这样就太见外了,是不是……不给你方哥这个面子啊?”那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了莫问心上。
莫问感到一阵无力。方总那看似温和却带着压迫感的眼神,让他明白,这并非一个可以轻易拒绝的选项。他垂下眼帘,像一只被驯服的幼兽,低声道:“……好吧,谢谢方总。”
方总脸上重新绽开笑容:“这就对了嘛!”他朝88号招招手,“小妹,过来。”
88号美女袅袅婷婷地走到方总身边,微微俯身。方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那女孩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目光却像带着钩子,时不时瞟向莫问,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职业诱惑的微笑。
交代完毕,方总将88号轻轻推向莫问身边的位置。
“小妹,今晚的任务,就是陪好我们的李大才子,李大帅哥!明白吗?”
“方哥,您就放一百个心吧!”88号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种刻意的娇憨,“保证让李帅哥今晚……宾至如归!”她说完,仪态万方地在莫问身边坐下。一股浓烈却不失高级的香水味瞬间包围了莫问,是某种带着花果甜香和木质尾调的气息,魅惑而具有侵略性。
“帅哥您好,”她侧过身,近距离地看着莫问,长长的假睫毛像蝶翼般扇动,精心描绘的红唇弯起完美的弧度,“我是88号,叫我蒙蒙就好。今晚能认识您这样年轻有为的才子,真是太高兴了。”她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糖。
“蒙蒙你好,”莫问僵硬地回应,身体不自觉地绷紧,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我姓李,叫我小李就行。幸会……”
他的声音干涩,眼神躲闪,像一只误入猎人陷阱的惊惶小鹿。
此时的莫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这种阵仗,是他贫瘠青春里从未经历过的风暴。丝绒座椅柔软得像陷阱,身边美女的热情像滚烫的烙铁。他完全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巨大的不安和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方总那张看似和善的笑脸,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而叵测,仿佛戴着精致的面具。他心中那个疑问如同惊雷般炸响:这个方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方总他们很快又在剩下的女孩中,随意地点选了三位容貌最为出挑的。其中一位穿着银色亮片短裙的女孩,在莫问惶惑的视线中掠过时,竟让他产生一丝极其模糊的熟悉感。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抓不住,如同在记忆的深潭里投下的一颗小石子,涟漪瞬间就被更大的恐慌所淹没。
莫问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冰凉的屏幕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试图屏蔽周遭的香艳与喧嚣。他甚至偷偷编辑了一条信息:“琴远,这里有……”后面的话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他按下发送键——屏幕上却赫然显示:发送失败!无信号!
他心下一惊,尝试拨打,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方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着点神秘的笑容。
“小李,”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别试了。这里是‘安全房’,装了最先进的电磁屏蔽系统。手机信号?录音录像?统统不行!除非……”他指了指天花板,“后台把电源切掉。”
“啊?”莫问愕然,一种被囚禁的感觉油然而生。
“知道为什么吗?”方总卖了个关子,眼神扫过房间。
“为什么?”
“因为啊,”方总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和优越感,“这里接待的,可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大人物’。政界新星,商界巨鳄,社会名流……他们可不希望自己在这里的‘放松时刻’,被哪个不长眼的镜头记录下来,变成明天的头条。”他摊了摊手,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问恍然大悟,心底却更加冰冷。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隔绝的不只是信号,更是他与外界、与琴远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刘经理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暗红色唐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的领班。他一手托着一面锃亮的大铜锣,一手持着裹着红绸的铜锤。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手臂扬起,铜锤带着风声落下!
“砰——!”
“砰——!”
“砰——!”
三声震耳欲聋、带着金属颤音的锣响,如同古老的仪式开场,瞬间压下了包间内所有的窃窃私语。领班气沉丹田,高声吆喝:
“贵客临门——!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佛跳墙——起菜喽——!”
在他身后,两名穿着洁白厨师服、戴着高帽的壮硕服务生,用碗口粗的枣木杠子,抬着一口巨大的、如同小型浴缸般的紫砂炖盅,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那炖盅古朴厚重,散发着泥土和岁月的气息。领班和两位服务生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庞然大物稳稳安置在红木圆桌的正中央,如同供奉着一件圣物。
刘经理上前一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双手轻轻揭开了沉重的盅盖——
“哗……”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山珍海味极致醇香的浓郁白雾,如同爆炸般汹涌而出!那香气霸道而醇厚,带着胶质的粘稠感,瞬间充满了整个包间的每一个角落,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动着最原始的食欲。仿佛无数珍馐的灵魂在空气中舞蹈。
“这就是我们枫丹白露的镇店之宝——金玉满堂佛跳墙!”刘经理的声音带着自豪。
“好!色香味俱全!这上菜仪式也够别致!”方总大声赞道,带头鼓起掌来。
刘经理指挥着服务生,用特制的长柄汤勺,小心翼翼地将盅内那浓稠金黄、胶质丰盈的汤汁和沉浮其间的珍馐,分盛到每个人面前精致的小炖盅里。她一边分,一边用悦耳的声音讲述着那个流传已久的传说:
“相传在唐朝末年,有位叫玄荃的高僧,云游路过福州,夜宿客栈。隔壁恰逢富贵人家大宴宾客,那诱人的奇香穿墙而过……”刘经理的声音带着一种讲故事的韵律,“高僧修行多年,定力非凡,竟也被这香气引得心神摇曳,垂涎三尺。最终,他竟抛弃了多年的清规戒律,逾墙而入,只为一尝此味!‘佛跳墙’之名,便由此而来,流传千古。”
“哈哈哈!好一个‘佛跳墙’!闻着这味儿,连我这俗人都快把持不住了!”方总大笑着,率先拿起纯银的匙羹,“来来来,大家别客气,趁热!开动!”
莫问也拿起沉甸甸的银匙,舀起面前这碗价值不菲的“传说”。
汤汁金黄浓稠,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油光。入口的瞬间,极致的鲜味如同烟花在味蕾上炸开,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种温暖而厚重的满足感。他分辨不出哪一块是传说中的穿山甲,但鲍鱼的软糯弹牙、辽参的肥厚滑嫩、鱼翅的丝丝分明、鱼胶的粘稠胶质……这些平日里遥不可及的珍味,此刻带着一种虚幻的真实感,滑入他的胃里,却难以填补心底那份越来越大的空洞。
“方总,您的酒来了!”刘经理适时地出现,身后跟着侍者,捧着那瓶巨大的、如同小型炮弹般的6斤装轩尼诗VSOP。琥珀色的酒液在厚重的玻璃瓶里荡漾,折射着财富的光芒。侍者熟练地开瓶,将酒倒入醒酒器,冰块碰撞着水晶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都满上!今天谁都不许开车,统统叫代驾!”方总豪气干云。
“给我多加两块冰……”
方总率先举起倒满了酒液和冰块的水晶杯,杯壁上瞬间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来!第一杯,为了我们的相遇,为了未来的合作!干了!”他说完,仰头,喉结滚动,将那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莫问看着自己面前同样满溢的酒杯,那浓烈的酒气直冲鼻腔。他硬着头皮,在众人的注视下,也举杯,学着方总的样子,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辛辣灼热的液体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他差点咳嗽出来。
“帅哥,我也敬你一杯。”身边的88号蒙蒙巧笑倩兮,端着酒杯靠了过来,温热的身体几乎贴上莫问的手臂。
“蒙蒙……我,我真的不太会喝……”莫问低声推辞,感觉脸颊已经开始发烫。
“哎呀,没关系嘛,”蒙蒙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你随意,我先干为敬!”她非常豪爽地一仰头,杯中的酒瞬间消失,杯底朝向莫问,一滴不剩。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莫问刚想象征性地抿一小口,方总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了过来:
“小李啊!这就不够意思了!”方总皱着眉头,带着长辈式的“责备”,“人家美女都一口闷了,你这扭扭捏捏的,像个大老爷们儿吗?”
“方总,我酒量真的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方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训导,“你以后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这点酒量都没有?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怎么在酒桌上谈生意?!”他的话语像重锤敲打着莫问的神经。
“就是就是,”旁边的吴总也帮腔,旁边的女孩娇笑着附和,“帅哥,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哦!对吧蒙蒙?”
“干了它!”方总指着莫问的杯子,眼神带着压迫,“酒量都是练出来的!都是从一杯杯喝趴下里站起来的!喝!”
莫问感到一阵窒息。在众人或戏谑或期待的目光包围下,在方总那不容置疑的命令下,他别无选择。他闭上眼睛,再次将那杯辛辣的液体灌入口中。灼烧感更加强烈,胃里翻腾得厉害。
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紧接着,吴总、陆总,以及他们身边的女孩,如同约好了一般,轮番举杯,带着各种或真诚或虚伪的由头——“敬青年才俊!”“敬合作愉快!”“敬缘分!”——向莫问发起了“进攻”。莫问像一个被推上战场的士兵,面对着枪林弹雨,只能机械地举杯,一饮而尽……再举杯,再饮尽……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滴,开始一点点晕开、模糊。
酒精像无数只温热的小手,拉扯着他的神经。方总在他面前也渐渐卸下了那层精英的伪装,变得随意甚至放肆起来。他一只手搭在身边68号美女裸露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脸上泛着油光,眼神迷离。
“小伙子,放轻松点!来,我敬你们小两口一个!”方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意,他搂着68号,又指向莫问和蒙蒙。
莫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抗拒感让他几乎想夺门而出。但在方总那带着醉意却依旧锐利的目光下,在蒙蒙那甜腻的催促声中,他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和身边这个陌生的、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女孩,一起端起了那该死的酒杯。
面对这满桌的珍馐美味,面对这虚伪的觥筹交错、钟鸣鼎食,莫问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视着这场荒诞的盛宴。他格格不入,心不在焉,一有机会就低头去看那早已失去信号、如同冰冷砖块的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绝望地暗下去。终于,屏幕最后一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没电了。最后一丝与琴远世界的微弱联系,也彻底断绝了。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方总点燃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揽着旁边的女孩,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着醉意和沧桑的口吻,对着莫问侃侃而谈:
“小伙子,别看你方哥现在这样……二十年前,我也跟你一样!一个揣着几百块钱、背着破书包就来闯深川的穷小子!满脑子都是改变世界的梦想!”他喷出一口浓烟,眼神有些迷离地望向天花板上那盏奢靡的水晶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猜怎么着?”他自问自答,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嘲弄,“梦想?哈!早就他妈的喂狗了!根本没实现!”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像锥子一样刺向莫问:
“你知道吗?在这个城市,在这个用金钱和眼泪浇筑的深川!穷人,根本不配拥有梦想!”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穷人想要实现梦想?”他冷笑一声,手指用力地点着桌面,“第一步,就是得他妈的先把自己的梦想!亲手!埋了!踩进泥里!”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凌。
“你得先放下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像个最卑微的仆人一样,去伺候那些已经拥有财富的人!帮他们完成他们的梦想!去舔他们的脚底板!去捡他们掉在地上的面包屑!”方总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激动。
“等你靠着这些,积累了足够多的资本!积累了足够践踏别人梦想的力量!你才有资格!才有底气!把你当年埋掉的那个发霉的梦想,再挖出来!拍掉上面的灰!假装它还是当初的样子!”他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变得浑浊而锐利,“听懂了吗?这就是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莫问感觉浑身冰凉。方总那带着酒气的、赤裸裸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眼前华丽的面纱,露出了下面狰狞的骨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怀抱游戏梦想的少年——正被方总描述的那个残酷未来一步步吞噬、同化。那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理想上。酒杯再次被粗暴地倒满。一杯,两杯……五杯,十杯……莫问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沉入深海的破船,一点点被冰冷和黑暗吞没。灯光开始旋转,人影变得模糊重叠,耳边嗡嗡作响。他想去洗手间,用冷水浇醒自己快要罢工的大脑。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像被灌满了铅,根本不听使唤。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天旋地转。他试图抓住桌沿,手指却徒劳地滑过光滑的红木表面。下一秒,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向前栽倒,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冰冷的、沾着油渍的桌面上。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哎呀,帅哥!快醒醒!”耳边传来蒙蒙焦急又带着职业化甜腻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海水传来。
莫问感到有人用力扶起他的头。一个冰凉的杯口抵在他的唇边。
“帅哥,喝点这个,解酒的,快……”蒙蒙的声音带着诱哄。
莫问意识模糊,顺从地张开嘴。一股带着浓烈水果香气、却隐隐透着怪异酸涩味道的液体,被强行灌了进来。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刺激感。
几乎在瞬间,一股强烈的、诡异的清醒感猛地冲上头顶!像被高压电流击中!酒意仿佛真的被驱散了大半。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浑身难以抑制的燥热!血液像是被点燃,在血管里奔腾咆哮!视线变得更加迷离,灯光碎裂成无数五彩斑斓的光斑,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粘稠的、流动的蜜糖。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要羽化登仙。
当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再次看向身边的蒙蒙时——
心脏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眼前的女子,仿佛被一层圣洁的光晕笼罩!她的五官变得无比柔和、完美,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那眉眼,那唇角的弧度……竟在迷幻的光影中,不可思议地……幻化成了琴远的模样!
“琴……琴远?”莫问呢喃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近在咫尺的、日思夜想的容颜。巨大的思念和汹涌的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坝。
他最后的意识,是感觉到“琴远”和另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一左一右,费力地搀扶起他绵软无力的身体。他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她们半拖半抱着,离开了那片喧嚣的、令人作呕的“战场”,穿过一道门,进入到一个更加安静、光线更加昏暗的空间。他被放倒在一张异常柔软、如同云朵般的大床上。身体陷下去的瞬间,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之后……
意识彻底沉沦。所有的感官,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爱与痛,都被那汹涌的黑暗和诡异的炽热彻底吞噬。他坠入了无梦的、彻底虚无的深渊。
城市的另一端。
琴远握着早已变得温热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她发给莫问的最后一条信息上:“少喝点酒,早点回来,等你。”时间显示是晚上八点半。窗外,深川的夜色流光溢彩,霓虹如同永不熄灭的欲望之眼,冷漠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
她知道莫问今晚有重要的饭局,与那个能改变他们命运轨迹的“方总”。她想象着那会是一个体面的、带着商务气息的场合。她甚至为他挑选了那件最干净的白衬衫。她以为,再晚,十点也该结束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机屏幕一次次被她点亮,又一次次在失望中暗下去。到了十点,没有任何消息。十点半,她忍不住又发了一条:“结束了吗?还好吗?”石沉大海。十一点,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终于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是那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Please redial it later……”
那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琴远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握着手机,僵立在窗前。窗外璀璨的灯火,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斑。一种巨大的、无力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那一夜,琴远坐在黑暗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月光吝啬地洒进一角,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她没有开灯,仿佛黑暗能给她一丝虚假的安全感。手机屏幕偶尔被她点亮,那微弱的光芒映着她苍白失神的脸,像一幅定格在绝望里的油画。她不知道,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在她深爱的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无助,像被困在冰窖里,连呼喊都发不出声音。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粘稠,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心脏上缓慢地切割。
等待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你不知道结束的时间
也许是下一秒
也许还遥遥无期
……
没有消息
也许是个好消息
也许是个坏消息
但至少不是那个最坏的消息
……
虽然等待的心情很糟
但却依旧充满期待
人害怕的其实不是等待
而是怕等来那个不好的消息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女孩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和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遥远而冷漠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