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战战兢兢地递上自己作的诗赋,磕磕巴巴地背完了一段皇帝点的段落。
皇帝边听便看,看完了不点评,将纸扣在手掌下,皱眉道:“上次抽查也是这篇《为学》,朱载询,朕看你是半点长进也没有,脑瓜子灵光,不用可不行,齐项,叫行人司拟旨,二皇子顽劣心重,着侍讲严加教导!”
齐项领了口谕,立即去办了。二皇子不敢求饶,倒也不畏惧,只是哭丧着脸跟着站到大哥身边了。
接着就是太子,策论文章皆非凡,皇帝淡淡道:“嗯,在端本宫要敬重师傅。”不知意指为谁。
对四皇子的点评就更少了:“从景山回来这么久,也该收收心。”转道,“行了,太子留下,你们都回宫去,老二这一个月不准出乾东五所,也不准给德妃带话。”
这是要单独考察太子功课了。
冯令仪旁观完一场“殿试”,跟在几位皇子身后退出正殿,二皇子嘟哝着甩了袖子出乾清宫,大皇子略站了站,生母张嫔打发了宫人来请他到宫里坐坐。
四皇子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冯令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立刻被他捕捉到了,跟着就走到她身边,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冯令仪抿了抿唇角:“殿下好,怎么也在这里干等着?”
“爹问完了太子就要去我娘宫里的,日头怪晒的,不如乘我爹的仪仗过去。”有些不好意思。
八月艳阳天,就算是早上也够热的。
冯令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四皇子问他:“我送你的雾里青好不好?听说太子常带你去西苑习射,你牵了雾里青去吗?”
雾里青就是四皇子赠冯令仪的御马,次日他遣人送了冯令仪一张大字,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冯令仪答不上来,半晌才道:“西苑不好乱来,殿下所赠太惹眼了……”
“哦……”四皇子也沉默片刻,又笑道,“我娘快生妹妹了,等满月的时候,我让宋姑姑给你发请帖,你来坤宁宫玩好吗?”
冯令仪带着歉意道:“到时都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我不能做主的。”
四皇子轻轻道:“冯令仪,你怎么了?你想与我生分吗?”
他都这么坦白了,冯令仪不能装傻,低声恳求道:“万望殿下恕罪,冯令仪身处东宫,理应……避嫌的。”
从前怎么不说呢?看来是有人警告过了。是景川侯府,还是太子?
四皇子不多纠缠,只道:“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找你。”拂了衣袖到东次间去等皇帝,他身后跟着的程庆瞪了冯令仪一眼。
东宫随行的几个中人眼观鼻鼻观心,何勤悄悄道:“冯公子放心,我们不会与殿下多嘴的。”
冯令仪望了望头顶金碧辉煌的藻井。唉,告诉了殿下才好呢,不然他怎么知道我的忠心?说来四殿下到底有没有生气呢?
.
内殿,皇帝拿了几本边臣上奏的紧要折子给太子捧读,让他说说看法,边听边批奏章,搁了朱笔笑道:“好,今年总算懂点事。也该着手处理政务了。”
太子很是沉稳:“都是师傅们的功劳。”
皇帝赞同道:“不错,你身边的冯令仪也有功,姚先伦说这小子一心向学,如此纯稚,膏粱锦绣之中更是难得,倒真是个好伴读。”
太子笑了笑,拱手道:“那儿臣先替冯令仪谢爹爹的赏了!”
皇帝道这是自然,略收了笑意,沉吟道:“不过,朕听说你近来总往西苑跑?怎么忽然喜欢打猎了?”
太子并不惶恐,只道:“儿子从前一味读书,忘了身体康健也是根本,这回大病一场很是惭愧,自然更要勤于习武了。”
皇帝换了个更闲适的坐姿,不慎拂落了一沓奏折,齐项忙捡起来,太子余光瞥见中间一本奏折露出一角,正是官员署名的位置:“臣戴贤伏惟顿首。”
不敢再多看。皇帝道:“这就罢了,只是不要耽误了功课。”
太子恭谨应是。
殿外忽然一阵喧哗,皇帝皱了眉,齐项立刻出去查看,连滚带爬地进来回禀:“圣上!是坤宁宫!皇后娘娘发动了!”
皇帝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摆驾!”
整个乾清宫的人都动了起来,中宫生产可是内廷天大的事,这个节骨眼儿上犯了事,万一皇后有什么不好,被主子们迁怒了可怎么办呢?
内殿一时竟短了人手。
太子正要随着皇父出去,脚步却一转,咬咬牙迅速折回案边,取了刚才瞥见的折子,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冯令仪见太子爷出了乾清宫,迎了上去:“殿下应答还好?”
太子神色如常,朝坤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隐隐还能望见御驾:“不犯错而已。坤宁宫这会儿正乱着,咱们回去等信儿,今日不同寻常,你就留在宫里,待一切妥当再说。”
冯令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