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夭垂眸凝视着她,道:“你的爹爹去哪里了呢?”
“爹爹去打仗了,娘亲说他死了,不会回来了。”小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清澈的眼中蒙上一层水汽。
谢凝夭神情一凝,半晌无言。
“姐姐,我送你一朵花吧,”小女孩踮起脚,努力将手中的小花递向谢凝夭的鼻尖前,似乎想着闻到花香,谢凝夭就会开心一点。
她说:“姐姐,开心。”
谢凝夭下意识地取出银钱,递向小女孩。
小女孩却用力摇摇头:“不用啦,这是我送给姐姐的,不要钱。”话音未落,已带着天真的笑容转身跑开,“姐姐再见!”
谢凝夭拿着一朵平平无奇的花,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已经有些干枯。
这小小的花朵,却像一把钥匙,开启了谢凝夭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想到小时候,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夔州一片和谐,那时日光也仿佛格外和煦,她虽是城主之女,却时常在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穿梭嬉戏。
还记得那个经营着小摊的卖包子老夫妻,特别喜欢她,每次见面都会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个皮薄馅大、热腾腾的包子。
还有那位面容温婉的卖花姐姐,每次看到她蹦跳着经过,总会笑盈盈地挑出最鲜嫩的一朵送给她。
还有......
太多被杀戮仇恨掩盖的记忆此时如潮水般被奔涌而出。
那是刻着幸福的记忆,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被她主动想起或提及过了?
她的父母是有名的德高望重的大善人,以匡扶苍生为己任,哪怕最后为因神器而死去,也要叮嘱她不要复仇,只愿她平平安安地生活。
她曾经的所爱之人,不正是是仙门中公认最为正直、最为仁善的弟子。
她曾经渴望、所求的,不正是流淌在这世间最平凡角落的这份善意吗?
人族自有人族的战争纷争,仙魔之间的古老仇怨是非,但这些和人界芸芸众生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父母因神器争夺而无端横死,何其无辜。
至少......仙魔之间的争端,绝不该危害人界,他们又何其的无辜。
前世长公主拿着神器保护百姓,可如今沈言白正着手换取神器,那之后,百姓的安宁又该托付给谁呢?万千生灵的庇护所又在哪里?
谢凝夭微微叹气,那小小的花朵被轻轻贴在心口。
她想,那就当这是她为取得神器所预付的报酬吧。
至少这一次,她应该站在这人界之前,保护百姓不受仙魔屠戮的伤害。
谢凝夭当即通过玉简传音让无奇原地静候,她将花小心收进衣襟。
等她穿过重重街巷,赶到的时候,无奇正和叶书怀面红耳赤地争执着什么。
谢凝夭走到两人面前,她的目光扫过叶书怀,冷然道:“你怎么来了?”
叶书怀梗着脖子,强撑着气势道:“你别想一个人揽下所有功劳,企图独吞!”
谢凝夭嗤笑一声,眼风将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道:“......你细想起来,全身上下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只有你这张脸了。”
叶书怀一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无奇在一旁凉凉补充道:“说你格局小,更个小肚鸡肠似的。”
叶书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两人似有不满还想争辩吵些什么,谢凝夭眉头蹙起,只觉得烦。
她道:“闭嘴。”声音不高,却很强势。
两人瞬间噤声,硬生生憋着一口气,只能相互瞪了一眼。
此地位于一片山谷之中,浓厚如墨的瘴气毒雾在林间谷底翻涌弥漫,普通人贸然闯进来必死无疑。
巨大的营寨大门前矗立着一道无形的结界,谢凝夭放出一只晶莹的灵蝶,却在靠近时便被弹开,无法顺利穿过。
她仔细观察片刻,发现只有穿着侍兵的衣服才能毫无阻碍地进去,看来这衣服上有某种能识别身份的道具。
谢凝夭身形一闪,趁机打晕在外巡逻的几个落单士兵,将人迅速拖至隐蔽角落,并让无奇和叶书怀换他们的衣服。
无奇默不作声,很是听话,立刻动手剥下对方外甲就换。
叶书怀一脸嫌恶地用手指拿起衣服,在鼻尖轻闻了闻,眉头紧锁,道:“这衣服一股汗馊的味道,又脏又臭!我不要!”
谢凝夭不耐烦,没时间和他拉扯,冷冷道:“不换就出去等,顺便把这几个昏死过去的家伙藏起来。”
叶书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不要!你别想丢下我独自抢功劳!”
谢凝夭:“......”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是真的想一掌拍死这混账东西!
叶书怀终究是不情不愿穿上那身衣服,粗糙的布料贴着皮肤,他感觉浑身像有无数虫蚁在爬,难受得直扭动。
谢凝夭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双手掐诀,一道微光把三人的脸都施了个简易的障眼法,伪装成刚才那几个侍兵的模样。
他们默默混入人群,只等下一班交换巡逻的时候,便能趁机溜进去。
顺利进入营寨,很快就在重重营帐间看见了停放着之前追踪的那一辆马车。
刚要准备悄然靠近查看马车,身后就猛地传来一句冰冷的质问声:“你们三个!怎么还在此处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