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仙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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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通道的喧嚣较之外面舞池,已是天壤之别。虽仍有锅碗瓢盆碰撞之声、粗鄙厨役呼喝之语隐隐传来,但于柳南仙而言,此间已是难得的清净之地。
尤其是不必再面对那些衣不蔽体、行止放浪的男女,不必再忍受那震耳欲聋的魔音灌脑,更不必……再被那等粗鄙妇人非礼!
思及方才那“金光妇人”触碰他手背的油腻触感,柳南仙胃里仍是一阵翻搅不适,下意识地在粗糙的裤腿上蹭了蹭手背。
非礼勿动!非礼勿动!他心中默念,仿佛如此便能涤去那污浊之感。
苏媚指派的新差事,整理这些废弃的“琉璃”器皿,虽仍是仆役之劳,有辱斯文,但比起直面那些“妖魔鬼怪”,已是侥幸。
至少,这些是死物。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那堆积如山的空酒瓶。瓶身形状各异,或细长如颈,或矮胖如坛,颜色亦五花八门,墨绿、琥珀、透明……瓶身上还贴着些花花绿绿的纸片,上面画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和蚯蚓般的文字。
“按牌子分类?”柳南仙蹙眉。
牌子?是何种牌子?木牌?铁牌?他环顾四周,不见任何牌匾标识。莫非是按材质?可在他眼中,这些皆是琉璃,只是颜色形状不同罢了。
踌躇片刻,他决定按最朴素的方式,按颜色和形状大致归拢。他蹲下身,动作极其小心,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拈起一个墨绿色的细长瓶子。
入手冰凉沉重,瓶壁光滑。
他学着苏媚之前端酒的样子,双手捧住瓶身,唯恐一个不稳,这“琉璃宝瓶”便粉身碎骨。扣工钱事小,若是赔偿,他身无分文,岂非又要流落街头,与鼠为伴?
念及此,他动作愈发谨慎,屏息凝神,将墨绿色的瓶子轻轻放入一个标注着“绿色玻璃瓶”的塑料筐内。接着是琥珀色的矮瓶,透明的圆肚瓶……每一个都轻拿轻放,小心翼翼,额角甚至因过度专注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分拣酒瓶尚可忍受,待整理到那一大筐沾满酒渍、口红印和食物残渣的脏酒杯时,柳南仙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杯盏样式更是千奇百怪,有阔口如碗的,有细脚伶仃如高跷的,还有杯口镶着金边的……杯壁上残留的暗红色酒渍、暧昧的唇印、以及粘腻的不知名污物,看得他一阵阵反胃。
“秽物!污浊不堪!”他心中暗斥。
想他柳南仙,双手只握过圣贤书与狼毫笔,何曾触碰过这等腌臜之物?
但“耗子窝”的威胁言犹在耳,苏媚那凶巴巴的眼神更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只得强忍不适,屏住呼吸,用指尖拈起一只阔口杯的杯脚,如同捏着什么秽毒之物,远远地拎着,快步走向角落那个满是油腻泡沫的水池。
水池边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系着肮脏围裙的粗壮妇人,正哗啦啦地冲洗着一大摞盘子,水花四溅。
见柳南仙拎着杯子,一脸嫌弃地站在几步开外,妇人粗声粗气地吼道:“新来的?站那么远干嘛?怕老娘吃了你啊?脏杯子放池子边上!堆高点!别磨蹭!”
柳南仙被她的大嗓门震得耳膜嗡嗡响,更被她身上浓烈的汗味和油烟气熏得头晕。
他硬着头皮上前,将杯子放在油腻的池边,刚想退开,那妇人却顺手将一个沾满奶油和水果残渣的脏盘子塞到他面前!
“喏!还有这个,一起放过去!”妇人语气理所当然,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盘子上黏糊糊的奶油蹭到了他的手指。
“啊!”柳南仙如同被烙铁烫到,低呼一声,猛地缩手,那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奶油和水果渣溅得到处都是。
时间仿佛凝固了。
粗壮妇人瞪圆了眼睛,看着地上的狼藉,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要死啊你!笨手笨脚的废物!你知道这盘子多少钱一个吗?赔钱!马上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