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郎殊这样的人,即便有可完全信赖的人,也要保持一定的戒备心。
因为那个可被完全信赖的人,也有可能会被人利用,身不由己地说出谎言。
“少主,你在听吗?”毋明分析了一大通,郎殊却依旧沉默不已。
后方传来脚步声,他刚要回头察看,整个人就被拎起,丢进了子消河。
喜尔赶到子消河岸,正好看到郎殊跳下去。
“我绝不手软。”冷冽的嗓音,在脑海中回荡,喜尔觉得有些冷,便搓了搓手。
子消河河水冰冷彻骨,郎殊在其中游行,每往前进一点,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个画面,第一个是十多个年幼的孩子,围着一个怀孕的女人,女人嘴里正在说着什么,孩子们听得认真。
第二个是一个疯子,端着水盆泼向过往的路人,嘴里也是在念叨着什么。
第三个是一个正在雕刻墓碑的老者,每刻下一笔,他便朝前虔诚一拜。
……
第九个是避莲村的秦大娘与老村长,他们在送走一个又一个的人后,泪眼婆娑地望向彼此。
画面在这里消失,水中起了一道漩涡,打乱两人的节奏,毋明只身向前,用身体挡住水力:“少主,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他逐步向漩涡逼紧,本想使出灵力阻挡水势,可过去了才发现,周身灵力像被堵住了般,用不出分毫。
眼看着,他就要被漩涡吞没。
一股大力从身后穿来,揪起他的后脖颈向上一甩,他倏然钻出水面,慌乱间抓住岸边的水草,狼狈地爬上去。
等他回过神时,水面已恢复平静,他趴在岸边喘气,眸中的震惊久久无法平歇。
铃声自前方传来,他抬眼,看到喜尔:“只有你一个人?”
“不然呢?”毋明戾气极重,他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这样?前面还在为郎殊的事情急得跳脚的人,现在却要置他于死地。
“喜尔,你害死他了!”他咬牙切齿。
“不,他不会死的。”喜尔看向茫茫水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就算他要死,也不该是死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你是故意骗他的,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一个普通凡人,能有什么居心,只不过现在我的命在赤脊手里,当然是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少主,一个从不信任任何人的人,却独独愿意信我。”
“你说这话,可是真心?”毋明眉头紧皱。
“你说呢?”喜尔歪头,咧开嘴。
“若少主没死,他一定不会放过你。”毋明恨恨地看着她。
“可我不听赤脊的话,也同样是个死。”她试图辩解。
“那能一样吗!”他明显不想听。
“有什么不一样?”她突然平静,目光深沉地看向他:“我从未要求他信我。”
深更半夜,夜明星稀,一双手自水下伸出,黑影扒着岸边,走出水面。
水云楼内窗口打开,呼啸的风声将窗扇吹得咯吱作响,喜尔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坐在窗台上随意地晃脚,连带着铁链上的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手腕上的印记发出一道红光,继而猛地收紧,喜尔吃痛,嘶了一声。
身后有异响,她回过头,对上郎殊无声的红眸。
“啊!”她受惊,脚下一滑,身子向下坠去。
他站在窗口,无动于衷。
喜尔闭眼,安详等待着自己即将,被摔成烂泥的结局,等来的却是,平稳地落在地面,脚下被冷风侵袭。
察觉他掀开了她的衣裙,她猛地站起,按住衣裙向后退:“你,你做什么你!”
他不动,红眸静如深海。
喜尔被他抱起,回到了楼中,桌上的茶器被一扫而空,他将她放在桌上,手指握住她脚上铁链,向后一扯,一分为二。
喜尔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他已褪下她的鞋袜,手指抚摸着她脚踝上的伤疤,这些日子以来,赤脊为了通过连生术折磨他,用喜尔当作媒介,将伤害扩大十倍作用在他身上。
可惜他不知道,喜尔身上有石灵玉,他再怎么伤害喜尔,也伤不了郎殊半分。
他以为将喜尔留在身边,是他对付郎殊的绝佳武器,却不知他早已通过连生术,锁定他的藏身之处。
很快,他就要栽了。
“你的灵力不是被封了,这是怎么回事?”喜尔一边惊于他的动作,一边忙着询问。
“要是都能让你想到,我还怎么打败赤脊?”他嘴脸一贯如此。
喜尔白他一眼:“你不怪我刚才骗你?”
“你觉得呢?”他忽然停止。
“那你想怎么样?”喜尔撇嘴。
他笑而不语,却将手从喜尔的裙下伸入……
不知从那步开始,喜尔被他抱到了床上:“他还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喜尔刚开口,嘴就被堵住了。
“嘭!”地一下,窗户被风吹合,喜尔惊坐起,拔出枕头的匕首,对上郎殊的命脉:“他让我,杀了你。”
郎殊挑眉:“我与他之间,你选择信他?”
“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你追杀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能杀掉他,你与他究竟谁的能力较高,可见一斑。”她盯着他。
“你想怎么做?”郎殊不要命地凑近。
“赤脊已设好圈套,从左边窗户跳下去,便是烟萝洞,我不便下手,你最好自己跳下去。”喜尔用眼神示意。
“为什么不便下手?”他还是看着她。
“这是我的事。”她移开目光。
“好,那便如你的愿。”他杨唇一笑,带着决绝:“你莫要后悔。”
“我绝不后悔。”喜尔闭上双目。
他移走到窗台,张开双臂,毫无留恋地跳下去,过了许多,喜尔才敢过去看,平静的地面好似无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