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母亲早年身体不好,生产当日大出血,元气大伤,无力教养。
故而,张小少爷从小被养在祖父身边。
吃喝不愁,衣食无忧,名师教导。
只是,少了点东西。
2010年。
白港市丰都区。
汀澜公馆,108号。
小少爷这年五岁,拉了一手绝妙的大提琴。
小小的身躯,努力抓稳巨大的琴声,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拉动琴弦,演绎完整的曲调。
在白港市商圈内,张小少爷因听话懂事,精通古典乐器而得名。
这日,艳阳高照。
汀澜公馆108号来了几位客人,来恭贺张家这位小少爷的五岁生辰。
宴会还未开始,客人们吃着闲茶,落座在会客厅闲聊最近的股票基金趋势。
放在角落的复古留声机没有放音乐,但舒缓的古典音乐一直并未停止。
是海顿的C调第一大提琴协奏曲。
曲调舒缓平静,带着轻轻的跳跃,像是许久不见的小叙,带着淡淡的喜悦,却相当优雅得体。
“张老先生,小少爷的曲子拉得真妙啊……完全是天赋异禀啊。”男人趁着恭维的时机,上前与面前的张九胜搭起了话。
一旁还有不少见机附和的,凑上前拍着主人家的马屁。
张九胜平淡地笑了笑,道:“只是孩子自己上心而已,今天也不忘记练琴。”
“正巧,你们品鉴品鉴,到时候多给点建议,若是能介绍几个不错的名师,那可真是感谢至极了。”
他嘴角的笑灿烂和煦,看起来相当好说话。
“哎呀,老先生谦虚了,小少爷完全继承了您夫人的衣钵啊,到时候也是要登上纽约卡纳基演奏厅的苗子啊。”男人拍得马屁恰到好处,还不忘给主人家的茶水添上。
张九胜惊讶地眨了眨眼,露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神情:“就当是你的祝福了,到时候我一定告诉这小子,让他不要让你的愿望落空啊……哈哈哈哈……”
说着,他点头道谢对方的茶,缓缓抬起茶杯,放置嘴边轻抿了一口。
那口温润的茶水还未咽下,脸上的动作就有一刹那的僵直。
一旁的人是个相当敏锐的商场老手了,几乎是立马就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连忙询问:“老先生,你怎么了?”
张九胜抬头看了看楼梯的位置,突然又笑了笑:“没事,我稍微有些累了,你们先自便,我上去休整一下,很快就下来。”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还带着些许退场的歉意。
……
张九胜缓缓走上楼梯,大提琴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小少爷背对着他,端正地坐在凳子上,抱着大提琴继续演奏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到来,那小小的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张九胜只是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拐杖轻轻在地面点动着,不轻不重,频率相同,像是机械式地声响。
张重光微微垂眸,手臂已经酸痛无比,却因为精神的紧张绷直了一些。
不用回头,他也能够感觉到背后丝毫没有偏移过的视线。
那平淡的,像是面前无物的视线。
如此,他后背的肌肉不由地抽搐起来,那些汗毛缓缓攀爬而上,像是一条无形地锁链,死死勒住了他的骨骼。
不用力,便磨得生疼。
冷汗沿着脊椎缝隙,沾透衬衫。
他握着大提琴的手掌紧握,掌心溢出浓厚的潮湿,沿着他手掌的纹路缓缓爬动。
小少爷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细微的颤抖中渗出猩咸的气息。
那道身影只是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敲打着地面,眼神轻飘,动作也不起眼。
可他的感官却完全将其的变化捕捉,似乎对方的呼吸频率都洒在他的后背。
透不过气。
“呜——呃——”
猛然,手腕终于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怀中的大提琴发出一声惨叫。
可他却不敢听,强忍着手腕的酸痛,一下又一下牵扯自己手臂的肌肉,将这早已破碎的曲调拉向正轨。
一时的偏差,令他努力维持的神情也变得凌乱起来。
“嘶——”
手指被锋利的琴弦划破,一滴血霎时落了下来。
血红的,沿着惨白的弦,迅速将它渗透了,染红了。
大提琴的音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沉重阴郁,像是英国街道上的一场下了三天的小雨。
许久。
背后的眼睛闭上了。
张重光像是彻底解脱般,松了口气。
“好了,休息一下吧。”祖父的声音不咸不淡,如常嘱咐道:“不用这般勉强自己,要劳逸结合才好。”
张重光连忙点头,“谢谢爷爷。”
直到房门被打开又合上。
小少爷总算泄了力气,从座位上轻轻滑了下来,令自己悬空了许久的双脚着地。
身后的女佣连忙上前帮他包扎手指,十分熟练。
小少爷笑意盈盈地,轻声对她道谢:“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少爷哪里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女佣有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变轻了一些。
小少爷嘴角的笑意没落,拼命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