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光的眼睛血一样的红,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李先生,你别这样,不要这样对我……”说着,他双手合十,求饶一样。
“别这样对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他的腰颤抖着弯了下去,直至跪在地上。
“我求求……我求求你——”他拼命摇着头,声音哽咽委屈,已然哭不出声音来,泪却没停。
他抽泣片刻,突然抬起头来,他抓住西服裤腿。
那双眼睛突然有了些许神色,极具期待地开了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李先生,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是!一定是我做错了,你想要惩罚我,你要惩罚我……李先生,我求求你,我求你原谅我,你不要喜欢上别人,你也不要丢下我……”
几乎泣不成声,那双眼睛却亮晶晶地。
他在期盼,在渴求。
他在邀请对方与他共同建构,这场虚幻的美梦。
张重光跪在他的脚边,见他不回应,急忙攥紧了手中的裤脚,求饶道:“求你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别不理我,你别不要我,我真的我真的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原谅我——”
他的额头不停地磕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黏腻的雨水附着在他的发梢。
“我求你,我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一时间,狼狈不堪。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默默垂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忍直视,睫毛眨动的频率都有些乱了。
“不,亲爱的。”
“你不会爱的。”
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张重光立马抬起头来,歇斯底里:“我会!!我会爱!我会爱!我天生就会爱!”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我爱你!”
“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男人并没有反驳他,只是默默注视着他。
那毫无波澜的眼底,面无表情的五官,僵硬地,注视着他。
张重光从男人的眼底,看出了坚定的质疑。
他不信。
他绝对不会信了。
张重光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下,那紧蹙的眉头霎时疏散了,瞳孔里闪烁的期待,也随之湮灭。
他的五官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
面部肌肉却止不住地抽搐起来,是精神撕裂造成的短暂崩坏。
“你为什么不信?”他的声音有些冷,猛不丁问道。
“你为什么不肯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信?”
那双眼睛瞪得很大,嘴角经过牵扯,拉出一抹僵硬的笑。
“明明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为什么就不肯信。”
“明明我们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多美好啊?”他突然轻轻地笑了,尾音嚼进牙根。
李烛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也觉得好笑。
“我为什么要这么过一辈子……?”男人说着,默默向前一步,高大的影子遮蔽住最后的光。
张重光的视线瞬间阴郁下来,只能被迫后退两步,背脊已经贴到了墙壁上。
“小光。我是有心的。”李烛说着,再也忍不住嗤笑出声,他微微挑了挑眉,手指按住对方的胸口。
“你从头到尾,都是虚构的。”
“如果我将你的皮囊刨开,看见的不是你的五脏六腑。”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努力藏匿自己的情绪。
张重光似乎是好奇,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
李烛却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只是道:“空的。”
“我没法做你臆想中的恋人。”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爱我的。”他说。
说罢,他突然讥讽地笑了笑,笑得肩骨都跟着颤了颤。
“我忘了,你不会爱任何人。”
雨,下得好大。
如同那天的瓢泼大雨,门窗都发出噼里啪啦的挣扎鸣叫,整个天空黑沉沉的,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李烛轻轻侧目,目光落在一旁的桌台上。
那上面叠放着无数本厚皮书籍,其中一页中,夹着一把轻巧的小刀。
“你去哪?”张重光下意识想要抓住他。
男人的声音沉闷:“到此为止吧。”
他却一把抓住了男人,死死攥着他带的手腕,生怕他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
男人却没回头,默默抽出自己被桎梏住的手。
他轻声道:“小光,再见。”
张重光的声音哽咽,像是不可置信:“李先生,你不要我了?”
“你竟然……不要我了。”
男人的脚步并没有停下,眼看着,就要走下楼梯。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的脑海中的叫嚣声愈演愈烈。
“不!”他的声音突然撕裂了,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
手掌略过不远处的桌台,猛然抽出那里面的一把轻巧的小刀。
这把刀,他曾经无数次见过。
它被李烛堂而皇之地放在书架上,像是展示一件艺术品一样。
而他,
却从未将它编织进入自己虚幻的梦里。
如今,它出现在这里,佐证现实。
他的手里攥着这把小刀,踩着对方的脚步追了上去。
他离对方越近,呼吸就越粗重。
浑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每一条神经都无比雀跃,像是迎接异常致命的盛宴。
直到他可以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那淡淡的香。
他的手缓缓扬了起来——————
“噗呲—————————————”
血,溢了出来。
张重光浑身的血液都拼命滚动着,催促着他的手不停地向下刺去。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眼睛发直。
面部表情地,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一刀!两刀!三刀——————
脑海中,是第一次视频通话时,男人冷漠的脸,以及他平稳地刺穿脾脏的手。
而他此时,正如男人般,生生将眼前之人的血肉切割开来。
直到他浑身的血液停止躁动,
极具飙升的肾上腺素缓缓下降,理智在这一刻回笼。
张重光僵硬地眨了眨眼,眼底跟着颤了颤。
低头一看,
血肉模糊。
而他握在手里的那把轻巧的小刀,有一大半还埋没在对方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