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光回到床上,好半天都没能睡着。翻来覆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勉强进入了梦乡。
可这一夜,他没能做个美梦。
瘦高的男人贴着他,紧紧地桎梏着他,那双紧抓着他的双手像是枯白的骨架。
死死扣着他,刺穿了他的皮肉。
血洒在那白上。
瘦高男人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背。
张重光吓得僵直的身体立马反应了过来,开始拼命地挣扎。
“啊!!!!!!”
随着他的一声大叫,他挥舞着手脚,对着眼前的人又踹又踢。
可尽管那人已经被他打的面目全非,脑袋和膝盖都有些凹陷进去,变了形。
但那双枯骨的手却依旧攥着他。
好像终身都摆脱不掉了一样。
“滚!滚!滚啊!!!”他嚎叫着,挣扎着,想要将那即将陷入他骨血里的手摆脱掉。
“……”皮肉黏连的声响。
眼见着,那枯白的骨架渗入他的皮肤里,从皮抓到肉,又穿过肉黏住骨。
“……”
似乎,随着声音逐渐长在了一起。
张重光吓得瞪大眼睛,呼吸短促,大无比崩溃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他睁开了眼。
“小光,小光,小光?”李烛正抱着他,摸着他的脸呼唤他。
看见他睁开眼,眉头霎时松懈了。
“你,你没事吧?”
张重光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睛就红了,他死死攥着对方的衣服,缩在他怀里。
李烛看见他这样,便将人抱紧了一下,道:“做噩梦了?”
小少爷红着眼点了点头,两滴泪被蹭到了他身上。
男人拥着他,抱着他重新躺下。
“怕?”
他点了点头。
“李先生……”他小声呢喃。
男人嗯了一声。
张重光:“亲亲我的额头。”
“夸我是个好孩子吧。”
李烛眨了眨眼:“这样就不怕了吗?”
张大少爷点点头:“嗯,这样就不怕了。”
李烛没有多问,只是附身亲了下对方的额头。
声音还带着鼻音,有些沉闷,轻柔落入他的耳畔:“好孩子,好孩子……”
小少爷似乎满意了,钻进他怀里蹭了蹭。
“晚安,李先生。”
李烛嗯了一声,“晚安,小光。”
……
10月23日。
李烛满课,不在家。
张大少爷没人做饭,只能出去觅食。
因为昨天李烛休假,他们互相折腾到很晚。
所以小少爷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才起床。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去农家乐。
去敏怡姐那边。
有点馋那边的炖大鹅和吊锅了。
心动不如行动,光是想想,张重光就馋得口水三千尺了。
于是,他简单收拾洗漱了一下,就带着瓶盖一起出了门。
瓶盖每次出门都很开心,听话地跟在他身边,尾巴开心地摇来摇去,时不时还要用尾巴尖蹭到他。
张重光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眯眯道:“今天会认识小狗朋友,到那要好好跟人家玩哦。”
长尾巴猎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伸舌头舔他。
张大少爷看着它傻乐呵的样子,忍不住弹了弹它湿漉漉的鼻子。
“小样儿吧。”
轻哼一声,他牵着瓶盖走进了胡同里的“采桑子”农家院。
刚进去,他就下意识看向门口的鸟架子。
等着看那两只鹦鹉欢迎自己。
结果却愣了一下。
“诶,怎么就剩一只了?”张大少爷疑惑了一声。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仅剩下的那只鸟挥舞着翅膀,在周围环飞一圈,摇头晃脑叫个不停。
听见声音,屋内冒出个人来,周敏怡掀开帘子,见到他,立马笑得如沐春风的。
“小光啊!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快进来,我和你毛大哥正准备吃饭呢,新出炉的冰糖肘子吊锅!”她笑得两只眼睛眯成条缝,额间的碎发被秋风吹动。
张重光指了指鸟架子,纳闷道:“怎么就剩下不知道了?”
周敏怡叹了口气,似乎也是惋惜。
“知不道没活下来。”
张大少爷怔然:“什么……?”
“是出什么事了吗?生病了?”
周敏怡确实是摇了摇头。
“不是。”
“知不道被不知道咬死了。”
“!”
张重光彻底愣神了。
“一天半夜,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开始疯狂攻击知不道。我和你毛大哥当时就听见一阵凄惨的鸟叫……”
周敏怡说着,脸色沉重了一下。
“等我披上外套出来看,知不道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张重光呆愣在原地好久,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说出话。
周敏怡意识到可能吓到他了,连忙扯出个笑,拍了拍手:“你瞧瞧,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啊……”
“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她就感受到有只毛茸茸的家伙在蹭她。
低头一看,是一条健壮的长尾巴猎犬。
应该是个串。
“诶,你养狗了?”周敏怡顺势转移了话题。
张大少爷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我当时一直想养。”
“我记得,你老念叨着要养呢。”周敏怡摸了摸瓶盖的脑袋,笑道:“你养的真好,溜光水滑的,都不怎么掉毛。”
“把他放开吧,院子里的都是待客的狗,热情,不欺负孩子。”
“快进来吧,一会儿饭凉了。”
张重光连连点头:“诶,好。”
可他早就没什么心情了。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周敏怡的话。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饭,又是怎么离开的。
只记得走之前,没忍住拍了一张照片。
张重光:[李先生,今天有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附上了一张单只鹦鹉的照片。
刚出巷子,对方就发来了消息:[不知道死了吗。]
张重光:[这是不知道,是知不道不在了。T^T]
李烛:[不知道的胸前有一点白,虽然不太起眼。不过,你记不记得,不知道的瞳孔,比另一只要小一圈。]
张重光愣了一下,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
好像……隐约记得……是这样……
这是两只几乎一样的鹦鹉。
却还是难免有一星半点的差别。
他抱着一丝可能:[可是,这只鸟像不知道一样活泼,叽叽喳喳个不停。]
没一会儿,李烛发来了一条:[因为他吃掉了不知道。]
[动物,靠血肉感染同类。]
动物,靠血肉感染同类。
张重光心中不由得默读了一遍。
霎时,毛骨悚然。
“吃下你,变成你。”
由内向外,成为你。
……
吃完午饭,张重光带了一份午饭给李烛。
他经常来白港大学,门岗都认识他,见到他走过来,下意识打招呼。
“小张啊,又来找李教授啊?”
“嗯!我给他送饭!”张重光笑得灿烂,往他手里塞了两包小面包。
“叔,垫垫肚子。”
门岗老头立马笑开了,呵呵个不停:“哎哟!好孩子,真是谢谢你了……”
张大少爷摆摆手:“不麻烦,您记得一会儿去吃饭,注意身体。”
“我先进去了。”
“诶!去吧!”
张重光小跑了两步,直冲一旁的小楼。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奶色毛衫,踩着一双淡蓝色球鞋的小少爷就站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贴着门口的窗户照了照脸,扯出个完美的笑容。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屋内,李烛微微抬了抬眼,嘴角拉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进来。”
张重光缓缓推开一点门,将脑袋伸进去:“铛铛铛!!是我,不是同事,不是学生,是我~”
“惊喜吗?”
他快步走进去,将饭盒放在桌面上。
这才去附身打量对方的表情,想从男人的脸上找寻一点惊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