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回将自己的眼睛瞪得特别大,
呼吸也再也一刻停滞了。
“亲爱的,让我看看你的脸……”他的声音急促的颤抖着。
那半跪在地上的人。
终于舍得抬起他的脸。
就在此时,恰到好处的炸起一道惊雷。
闪电像是一只硕大的剧毒蜈蚣,在天边被炸出了五脏六腑,拉出一道刺眼的光。
这光赫然照亮了夜空。
将周围的雨水都照得惨白。
那张丁回朝思暮想的脸,也被曝光而出。
可他的那双眼,
却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恐惧。
是一片可怖的黑。
像是深渊的漩涡,索命来的。
丁回的呼吸险些死了,紧握着手中的甩棍。
方才还雀跃着狂欢的血液,霎时从头凉到了尾。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的明黄色已经被雨水湿透了,变得有些泥泞起来。
那张如张重光一般无二的脸。
如他一样漂亮的令人发指的脸。
却带着阴狠怨毒的神情。
直到那嘴角被生硬地牵扯上去,却没能给这张标志的死气沉沉的脸增添一星半点的生机。
只有扑面而来的,惊愕的诡谲。
诈尸一样。
丁回的呼吸彻底死了。
窒息自他的体内而来,要他的命。
“咚!————”
是拳头还是什么。
总之,足够打掉他的几颗牙齿。
最矫健的,用来狩猎的几颗牙齿。
……
“轰隆!——”
雷声从未如此强硬过。
张重光下意识战栗了一下,惊慌失措地吓醒了。
他连忙朝着身侧爬了两下,直到钻入对方的怀中。
男人似乎也被吵醒了,顺手将他拉入怀中,轻轻揽着他的腰,在他额间亲了一下。
落在张重光头上轻飘飘的,落在他心口却沉甸甸的。
沉到可以令他受到惊吓的心坠地。
张大少爷用脑袋蹭了蹭男人下巴,像是一只毛茸茸腻人的小狗。
他摇着尾巴,轻轻舔舐主人的喉结。
直到听到一声轻柔的,不太像是训斥的“嘘!”
小少爷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香味。
似乎又变了味道,变回之前的冷香。
但依旧很好闻。
好熟悉,依旧令他安心。
只是这香味中,夹杂着细细地潮湿,像是雨水的气息。
于是,他小声嘀咕道:“李先生,你又失眠了吗……下雨了你出去了吗?”
男人嗯了一声,“给你买了你今天念叨了一天的北街可颂冰淇淋,你要吃吗?”
说着,还轻轻地吻了吻他。
张重光被亲得软了下来,又小声道:“下雨天,窝在你怀里好舒服。”
“一会儿再吃,躺一会儿。”
“我想一辈子跟李先生在一起,就这样躺在一起……一辈子。”
李烛:“这样躺着一辈子,像是在躺棺材。”
小少爷眨巴着眼睛,嘀咕道:“李先生,你有没有听说过……生同衾,死同穴?”
“出自明代,洪楩《清平山堂话本·风月瑞仙亭》:‘我既委身于你,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同衾,死同穴。’意思是活着同盖一条被子,死了同葬一个墓穴,形容我们这样的恩爱夫夫,不是正好吗?”
小少爷叽里咕噜说了好大一通,都有点渴了。
“那你可知道,这是一本民间风月话本,两人月夜私通定了终身。”李烛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用来形容自己,是不是不太正经?”
张重光瞪大了眼睛,眨巴了两下,整张脸都羞红了。
他下意识将脸埋进对方的胸口,气呼呼地蹭了又蹭,还用牙齿轻轻磨了磨人家的肉。
羞恼道:“我和你是正经的,正经爱人!”
“特别正经……”
李烛垂眸,手掌缓慢地摸了摸他的发梢。
“气什么呢?”
小少爷垂着脸,也不知道是在气还是在羞。
憋了半天,脖子也跟着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的胸膛上响起他小小的声音:“我渴了。”
“我要喝水。”
因为对方的嘴唇紧紧贴在他的皮肉上,随着他说话,会有微微的传感震动。
呼吸也倾洒在他的胸口。
这是一个相当犯规的动作。
这传感震动,会让人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心动。
“把我渴死了,你就没爱人了。”
“没事,我陪你一起死,死同穴。”
“李先生,你真的不会说情话……”
……
温水递到他的手中,他的视线却忍不住落在对方的手掌上,那骨骼分明的手指上,有几道浅浅的口子,虽然不深,但也算是狰狞。
他怔愣了一下,盯了许久。
李烛见他僵持,疑惑地嗯了一声:“不是要渴死了吗?”
“看来小光还能再撑一会儿……”
还没等他调侃完,小少爷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那受伤的手掌拉近了一些。
“你、你怎么受伤了?”
他的声音,带着着急。
“回来的时候雨下得太大了,我才想起给外面的玫瑰园蒙上油布。”李烛说着,轻笑了一声:“因为有些着急,所以划到了。”
“其实伤口很浅,没什么。”
张重光:“怎么没什么……好多道的。”
“我给你上药。”
男人拍了拍他的脑袋,
“那就麻烦小光了。”
“才不麻烦呢。”张大少爷小声嘀咕道。
那双眼睛眨巴着,泛起有些心疼的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