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点头,“损失估算过了吗?”
副主管摇摇头,“根本算不了,水还没退,机器损毁程度也不清楚,但是刚接的一百多万的单子肯定废了。”
周晟白手起家,底下的人都服他,但是这次天灾,员工们最怕的就是因此丢了单子被辞退,面对他时总有些犯怵。
周晟道:“大家辛苦了。”他揉了揉眉心,“先把能抢救的材料和设备往二楼搬,再安排部分人清理水面上的东西,避免撞伤,要注意安全,有受伤的原地等待救援,外面看不清路,容易出事,其他的...之后再说。”
副主管立刻带人去做,这时,打完电话的王秘书过来,“老板,完了,保险公司的人说这种自然在灾害属于不可抗力,不一定能给咱们理赔。”
周晟沉了沉气,“先不管这个了,你去帮忙搬东西上楼,小心,宁可货物摔了人也不能出事。”
宜昌这家工厂对总公司来说不是很重要,可损失是实打实存在的,想到这里,周晟皱了皱眉,他现在只能希望甲方能够理解他们的不容易,同意推迟订单交付时间。
周晟低头看了看表,晚上六点过,再抬头见门口有工人正在费力地捞浮在水面上的材料,周晟慢慢挪动步子靠近,工人见他来帮忙,忙说:“老板我能行,这儿太危险,您去里面等着。”
“都是人,你能做,我也能做。”周晟默不作声帮他把水面上的木料推过去,工人捞到后一路推进去,周晟看了看,外面还有一根。
他小心跨出每一步,摸索着前进,雨水一下接一下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在距离那根木料只有几米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
“对了老板,外头有个井盖是坏的,警示牌被水冲走了,您——”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后,周晟整个人径直向下坠落,员工提醒的话太晚了,周晟右腿好像碰到了水面尖锐冰凉的东西,下一秒背部重重摔硬物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黄色的洪水渐渐红了一片,紧要关头周晟还不忘屏住呼吸避免吸入污水。
他挣扎着站起来,然后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动弹,或者说,他不敢动。
提醒他的那位工人目睹了一切,急得大喊:“快来人啊!老板摔下去了!”
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的是刚搬完一轮下来的王秘书,他不顾脚下打滑和水流阻力,大步跑过去,“快救人!老板掉下去了!”
“那是下水道啊!里面都是钢筋!”
周晟半只腿和手隐约裸露在动荡的水面上,整个人趴在那儿不动。
王秘书脸白了,这么多钢筋,人掉下去必定受伤,这么久了老板都没站起来,一定是动不了了,他们也不敢贸然把人捞起来,万一又二次伤害怎么办?谁知道钢筋扎到哪儿了。
不捞,窒息而亡,捞,可能人刚上来就没了,毕竟不知道周晟受了多重的伤。
众人显然也和王秘书一样想到了这一点,没人敢进行下一步动作。
最后还是王秘书拍板,“捞!”
捞上来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硬等救援队的人到,人恐怕都溺死了。
众人飞快动起来,副主管和工人们最熟悉这里的地势还有井盖的位置,五个人,四个人分别握住脚和手,另一个人扶着腰,在一滩血水中把人捞了起来。
周晟痛得闷哼一声,几人抬着他上二楼。
周晟得了新鲜空气,痛得几欲昏过去,却又觉得呼吸到氧气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睡了过去。
王秘书急急忙忙联系当地医院和救援队,开始干等救援,周晟晕过去后他指挥工人继续搬东西,用衬衣用力扎住周晟腰部的伤口,避□□更多血。
半小时后,医疗队到了,工人们忙出去提醒他们井盖的事情,安然将周晟送到医护人员手中后,王秘书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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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连下了三天,到了深夜终于有所好转,雨势减缓,周晟躺在病床上,清醒地感受着医生在他身上清创,消毒,缝针,打了局麻不疼,可他到了医院后突然清醒了。
因为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上海的医院会不会来支援宜昌呢?如果会,温文会来吗?看见他这副糟糕狼狈的样子会不会心疼,还是嫌弃。
还是别来了吧,这里这么危险,温文身体素质不比他,要是摔这一下,恐怕命都没了。
缝针后他安静躺着,明明身体困倦到不行,意识怎么都睡不下去,这时,一个人突然走进来。
应该查房的,麻药劲过后他连动弹的心思都没有,眼珠子都不带动的,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周老板!”
周晟轻轻侧头,死水一样的眼神突然活了,“小崔!你怎么来了!那温......”
小崔连忙道:“我们医院来支援,我来查房没想到你在这儿,你...的腰,等等,你不会就是刚刚他们跟我说的那位被钢筋刺穿肚子近一个小时还能活着的医学奇迹吧?”
她们队伍刚到就从当地医生嘴里听说了这个传奇人物,她当时还感慨生命的顽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熟人。
周晟扯着嘴角强行笑了一下,“医学奇迹谈不上,我就是不想死。”
“对了,温文呢?你拖着他,别让他知道我在这儿,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太想让他看见。”
小崔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温医生他...确实也来了,不过不在这边,他去了宜昌东,估计要等那边情况稳定了才会过来。”
周晟笑容一点一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