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看着就很沉,顾忱单手却拿得很稳,丝毫不惧。
“直接跑,等晚上再回来。”顾忱低低嘱咐一句,赵桓会意。
看少年的胆识和拉弓的姿势像是武艺极佳的,周围百姓可是真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在这打。
墨尽和无雪同时嘶鸣一声,他们的主人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举着武器威慑。
少年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胆大包天,在他的弓前还敢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很清楚,这一箭就直直射向了顾忱。
顾忱没回头,用手上的刀去挡。
世上怎有如此刀法,顾忱的刀挥得比那鹰隼翱翔于天际的速度还快,出的残影在空中划出个优美的半弧。
当啷一声,箭应声落地。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少年不死心,也拿出了认真的态度,迅速挽弓搭箭。
这一次他没有射顾忱,把目标选成了看起来武艺没有那么高强的随从赵桓。
赵桓只是不如顾忱而已,对付这种不流火不淬毒的飞矢还是轻轻松松。
他身子稍稍一侧,头也不回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直直地把箭斩成两截。
箭矢落地,万籁俱静。
“还楞着做甚!”少年大喝一声,手下人纷纷张弓。
十几只飞矢一同飞向二人。
顾忱常年征战,对付箭雨都不在话下。眼下以威慑为主,她就绕了个圈子,左突右进,手中大刀几下斩落她这边的箭。
赵桓也会意,一个优雅的剑花斩断了四五根飞矢。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二人一勒缰绳,向着前方突进,几个眨眼就成了模糊的黑点。
少年面色铁青地喝住手下人:“不用追了,我们追不上的。”
他刚才意气用事了,现在反应过来。
对面人的身手如此高超,还特地给他展示,就是告诉他——
我们的实力压根不需要偷偷摸摸杀人不承认,左右你们也抓不住。
一连狂奔三五里,顾忱赵桓止了步,转身击掌。
二人皆是开怀大笑,好久没有用实力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经历了。
刚才那两下活动筋骨真爽啊。
笑得整个身子都疲软了,顾忱才咳了两声谈到正事:“郑氏居然死了……”
赵桓没由得想到了临走时听到的瓷碗落地声:“是被人灭口了,然后栽赃嫁祸到我们身上吗?”
“多半是,”顾忱眉间带着忧色,“说句不好听的,到江州之后我们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赵桓深有此感,狠狠地点头。
这一切看似顺利,实则处处遇阻,所有的线索都是刚刚有了眉目就戛然而止。
“我看那少年也不像是蠢笨的,等下我们折回去找他问问情况,”顾忱揉揉皱紧的眉心,“对面终于沉不住气了啊。”
敌在暗,他们刻意在明。敌若在明,他们就进入暗处。
“多半是叫人当枪使了。”赵桓把长剑入鞘。
他们现在隐在不到六尺宽的小巷里,四下幽静无声。在这里熬到入夜也不是不成,只是世间终归有些无法解释的巧合。
——比如说旁边的人家里突兀地传来了哭喊声。
顾忱立在墙角处竖着耳朵听。
那声音似是有些耳熟,她视线一凝。
“舟行!你没事吧!”
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还夹着男子有气无力的安慰:“小乐,我没事……”
这是那日他们在天落水里遇到的那对恋人。
顾忱的手抵在素色的矮墙边,微微出神。
“进去看看。”她干脆利落地道,左手撑墙,一个飞身就跃了进去。
赵桓紧随其后,也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这墙内的人是谁。
眼前的一幕鲜血淋漓,寻常人来了怕是三天都吃不下饭。
舞得虎虎生风的藤条倒刺横生,上面还挂着受戒者的血肉。而这受戒者,就是那日他们见到的“舟行”。他正跪在地上,后背被抽得皮开肉绽。
没有人察觉到从他们身后翻进来的血肉,那行刑者似是家中的长辈,须发已白,言语间却带着难以压抑的滔天怒火:“许舟行,我许家这么多年教给你的礼法纲常是一点都没学会,你枉为人啊!”
许舟行闷哼一声,言语间不带半点愧意:“晚辈枉为人,祖父的教诲未曾牢记。可是如今木已成舟,要打要骂,就都冲着晚辈来吧。”
“不要!”眼见着又是一鞭子挥下,小乐冲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接下了。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红欲滴的血来。
见小乐受伤,许舟行也忍不住了,挣扎着站起身想扶她起来:“小乐,你怎么样!”
顾忱抱着胳膊,冷冷地观望。
“□□。”她的视线在这一圈许家人脸上转过,“乐姑娘还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