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城早已受够了。
穿了三天的女装束手束脚都算不得什么了,关键是还得装哑巴,毕竟外表可以乔装,声音他可没办法更改。这三天他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连想骂谭玄一顿都没那个条件开口。此刻终于可以换回自己的衣裳,真是一下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
再看撕了胡子的谭玄,顿觉格外不爽。凭什么他就靠粘点假胡子混了三天?!当下便把换下的衣裙向他扔过去:“这能扔了吧!”
谭玄接住了,瞧瞧他:“扔干嘛呀,也是花钱买的!”
谢白城懒得跟他废话:“又是要回去报公账是吧?你放心,花了多少钱我给你补上。”
谭玄“噫”了一声道:“不是,这都是我自己掏的钱。”
谢白城愣了一下,指了指搁在一旁的头面首饰:“这也是你买的?”
谭玄一脸正气的点点头。
谢白城差点要捋袖子揍他:“看来你钱多的没处花啊!净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谭玄连忙往后躲:“没有啊,首饰回去能变卖了,衣服,衣服这说不准什么时候还可能派得上用场呢?”
白城气势汹汹地道:“用场?还要派什么用场?你倒是给我说说?”
谭玄道:“我不是说可能嘛,现在可说不准。”他又觑觑白城的神色,挂上一抹讨好的笑容,“要么,带回去我穿给你瞧瞧?咱们就算扯平了。”
谢白城嘴角抽了抽,钉他一眼,语气冷硬:“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谭玄委屈巴巴地叹一口气:“唉,明明这几天老爷老爷的,叫得那么甜,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凶了?”
谢白城冷笑一声:“我早跟你说过,不满意可以赶紧换,你谭庄主有为又多金,什么样温柔似水的佳人找不着?”
谭玄笑嘻嘻地凑过来揽住他的腰:“这话说的,自从遇见你,我何时多瞧过旁的人一眼?在我心里,谢公子便是天下第一风流倜傥,谁也及不上的。”
谢白城被他长臂箍住,一时挣不开,就随他满口胡言乱语的,只避开脸不让他亲上来。
他们俩正闹着,门突然被敲响了,谢白城吓了一跳,连忙屏住声息,只听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客官,您吩咐的马匹租好了,车马行的人牵过来了。”
谭玄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放开白城,一起抓紧收拾东西,再度踏上旅程。
从邺都要回笒川,逆水行舟走得实在太慢,所以从此刻起,他们都改为骑马。先是租了马匹,后面谭玄出面直接借了官驿的马。
骑马当然比坐船快,但人却要比乘船累得多。他们三人是男子,又都是长年习武,尚且能应付,只苦了孟红菱这么一个小姑娘,但她居然也一直咬牙跟着,没有叫过一声苦和累。程俊逸心中不忍,悄悄塞给她药膏,让她每晚涂在肌肤上,好耐住在马鞍上的反复摩擦。
这一路穿山渡水,三月十四,他们又再度回到了笒川县。
回到笒川之后第一件事,是去衙门询问对孟家仆人寻访的工作进展如何。
当地的捕快经过调查,找到了当初售卖房屋给孟远亭的牙郎。在孟家做事的杨顺的确是他的一个远房表亲,虽攀着他找事做,但平素也没有多少联系。他听闻了孟家的事,才想着去问问杨顺的情况,结果一去才知道,杨顺一家人居然已经搬走了,只留下几间破败的老屋。向邻居打听了一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官府既找到他,这牙郎便都一五一十说了。
捕快们从他那得到了杨顺家的地址,就再去调查盘问,却也没多少收获。按邻居所说,杨顺平时不常回来,那一日匆匆回来,没多久一家人就开始收拾东西。有人打听,他们家人也遮遮掩掩的,说是去走亲戚,但没人信他们的话。谁家走亲戚是一家老小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人疑心杨顺偷了东家的财物,但也没发现证据。杨顺临走还给了邻家一些钱,请他们帮忙看顾房子,他说的是“过些日子便回来”,然后就匆匆雇了驴车走了。
过了些时日,孟家灭门案的消息也传到了他们村里,有人疑心是杨顺害主所以遁逃,但也有人说他向来是个忠厚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说不定是被吓到了,带家人避祸去。
总之关于杨顺家就查到这么多事。而关于另外的仆役,官府贴了通告,征集案件线索,查访在李家做事的人。倘若自己主动来官府提供消息,还会给奖赏。
通告贴出去,有些街上的泼皮无赖跑来混说,想骗些钱花。但一问起具体情况,都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结果钱没骗到,反挨了板子给赶出去。过了好些时日,才终于有个年轻人来了,一番询问下来,都能对得上。他自称原来是在李家做些粗重杂活。李家家业挺大,但雇的仆人却不多,跟城里同等的富户比,显得要简朴很多。
说起出事那一日,他说老爷早上如平时一般出门去,但晌午时候就匆匆回来了。他在后院做些挑水劈柴的杂事,当时并不知道,是突然管家杨伯来说,老爷召集所有人去前院说事。他去了,才看见老爷一反常态,面色惨白,但神情还算镇定,只说家里有急事,他们一家人要急着出远门,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所以要遣散所有仆人。
他乍听此消息有些发懵,毕竟李家人口简单,活儿不多,工钱却给的很大方,这一遣散,不知下一份工又要去哪里找。但随即老爷就宣布了给每人发五两银子做遣散之资,他也就没有怨怼了。老爷叫他们拿了钱就赶紧走,不要回来,也不要再过问与李家有关的任何事。他心里虽觉得奇怪,但骤然得了五两银子,很是高兴,也就不管这些,把铺盖收拾收拾就走了。
他回到家里,因为有了些钱没有立刻出去找事做,后来过了些时日听到李家出事的消息,心里才感到害怕。虽也想过要不要上官府说说自己知道的情况,但一则老爷说过不要再过问任何有关李家的事,二则也从来没跟官府打过交道,看见衙门里的人,害怕得紧,就没有来。
再问他为什么现在决定来了?这人很不好意思的说,因为缺钱。他只得一个老娘并一个妹妹。老娘身子骨不好,整日里要抓药吃,费钱。而他恁大年纪了也没讨上老婆,想多挣些钱攒个老婆本。所以冲着官府的赏钱来了。又问了他知不知道其他仆人的住址,他讲了两个,捕快们也下去查了,一个人跟亲戚离家做生意贩货去了,找到了另一个人,说辞跟领赏钱那人基本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