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难得正色地应了太乙真人的话，刚要将少年带走，却被姜子牙拦下，“这龙妖不能就这么带走，我还要给西岐的百姓一个交代。”

哪吒只觉怒气攻心，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那你还想怎么样？”

姜子牙手一挥，几名甲士推来一辆木制的囚车，“既然捉到了妖怪，就得示众以安民心。”

士可杀不可辱，妖亦然。

原本神色平静的敖丙突然目光间渗出寒意，他抬起眼，辩驳道：“丞相是否想过，此举会吓到百姓？”

姜子牙不容置喙地反驳道：“前几日的凶案闹得人心惶惶，如今真凶落网，当然要有所交代！”

“还未详查，怎知真凶是他！”敖丙拧起眉头，沉声道：“天理昭昭，怎可胡乱定罪！”

杨戬见事态失控，忙拉住敖丙，厉声呵斥道：“师弟，不可对师叔无礼！”

一口一个“师弟”和“师叔”，杨戬的意思很明显，让敖丙不要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阐教弟子，而不是东海龙族三太子。

敖丙感觉周身似是同被锁妖链束缚一般，进退维谷，他此刻心中怒气难以平息，怨毒的目光刺得杨戬心里一寒。正僵持间，一只手伸出来将敖丙护在身后，而后响起一阵怒骂：“老头你咋想的，你就不怕把人吓着！”

“哪吒，你娃咋个跟长辈说话的哦？没大没小的！”太乙真人见势不妙，忙先行呵斥自家徒儿道：“算你娃运气好，遇到你师叔脾气好，要不然看老子咋个收拾你！”

哪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姜子牙勘破了太乙真人的私心，摇头道：“哪吒虽是灵珠，太乙师兄也不可太过纵他。”

太乙真人讪讪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龙妖的尾巴确实有点吓人嘞，要不然...我们悄悄带回去再说嘛。”

姜子牙无奈地看向姬发，解释道：“我并非想炫耀功绩，只是姬发公子之前被百姓质疑，我们总得想法替他洗刷冤屈，”老头子叹息一声，“民心所向，才可战无不胜。”

言下之意，此举是为了替姬发树立威信，毕竟，姬发才是西周未来的王。

敖丙看向姬发，见他对着姜子牙目露感激之情，心中只觉戚戚。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姬发是人，自己是妖，他们就算一时是友，也不会一世是友。在王朝兴衰，战局胜败，民心聚散面前，区区的妖族算什么。

敖丙只觉荒谬，自己从来不愿相信妲己的诛心之言，此刻却有几分信服了。他的确遵循了人的道义，却忘却了妖的道义。妲己说的不错，姜子牙的确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也的确没有将龙族的利益放在首位。他是众人眼中有情有义的小道长，却不是能护佑龙族平安的三太子。

此时此刻，敖丙只觉信念摇摇欲坠，理智游丝般牵制着自己，他竭力忍住，才未上前去揪住姜子牙的衣襟，质问他凭什么为了他们人族的利益牺牲妖族。

哪吒见敖丙目眦欲裂，那架势随时都要找姜子牙拼命。他拍了拍敖丙，暗示他不要冲动。随即先行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起锁妖链欲要飞身离开。姜子牙见状上前阻拦，被哪吒一把推开，险些跌个趔趄。

哪吒一脸张狂，“小爷我还要去瞧我爹和二哥，没时间在这跟你耗！”

姜子牙怒发冲冠地呵斥道：“放肆！信不信我上报天尊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我还想问你呢，磨磨蹭蹭，还想游街，”哪吒倒打一耙，“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姜子牙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太乙真人忙劝慰道：“哎呀，你跟娃儿计较啥子嘛！再说哪吒说得也在理，万一出个纰漏让妖怪跑脱了咋个整？”

“若是有同伙，”姜子牙强按胸口，压下翻涌的怒气，“正好一网打尽。”

“我说呢，”哪吒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地揶揄道：“原来还是为了你的功绩啊。为了这些，你连百姓的安危都不顾了，我看你还是回昆仑山修仙算了，还当什么西岐丞相？”

“竖子！”姜子牙被气得须发乱颤，面色涨红，他挥手召唤出打神鞭，刚要击向哪吒，就见哪吒冷笑一声，一手拉着敖丙，一手拽着锁妖链，一跃而起，飞身而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西岐？父王呢？”二人飞到了西岐郊外，甫一落地，敖丙便忍不住向少年问道。

从见到敖丙开始，少年便收敛起之前的狂妄，垂着眼，不敢与敖丙直视。

“你们真的认识？”哪吒问道。

少年瞥了一眼哪吒，见他的手还搭在自家三太子的手腕上，眼神忽变得凌厉如刀，忍不住怒喝道：“把你的爪子松开！”

哪吒听见少年的呼喝声，先是拧起眉毛，刚要回怼几句，忽的灵光乍现，意识到了少年的软肋。他挑了挑眉毛，勾起唇角，指尖从敖丙的手腕滑向掌心，顺势牵起对方的手，而后一脸得意地瞥向了少年。

少年气得紧咬牙关，压着眉，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呜声。

敖丙回忆着自进入西岐开始桩桩件件的事情，他隐约觉得有一个大网罩向了自己，虽然此时看似风平浪静，但一旦收网便是瓮中之鳖，挣脱不得。他自然没有意识到哪吒与少年间的针锋相对，直到感觉到哪吒的手不知何时钻入自己的指缝中，他才回过神，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哪吒强硬地扣住，十指交错，再难分离。

“你这个家伙！敢占我们三太子的便宜！你信不信我上报给龙王，让他把你碎尸万段！”少年气得哇哇乱叫：“我告诉你，你干了什么我都记下来了，我一定会一一上报的！”

哪吒还未回应，敖丙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年话里的破绽，“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跟着我们？”

见事情败露，少年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惶恐，收起了之前的张牙舞爪，心虚地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回答道：“是……”

敖丙扶着额，“你把事情经过详细地告诉我。”

哪吒见敖丙面色惨白，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总会有办法的，”哪吒眼里满是关切与不忍，“就算没有路，我也会为你踏出一条路来。”

敖丙的目光落入哪吒的眼底，像是坠入一片火海，他的目光微微凝滞，仿佛看到了永不熄灭的光，灼灼地烫着他的心神。他的心突然一滞，而后剧烈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