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久元蹙眉,“你什么意思?”
千面鬼低笑一声:“她给你的所谓的解药,不过是另一种毒罢了。长公主从未信任你,她只是想利用你,等你失去价值,便会像丢弃一枚棋子般将你抛弃。”
宗久元眉头紧锁。他并非完全信任长公主,但此刻千面鬼的话也让他不得不静听。他冷声道:“你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太拙劣。”
千面鬼不以为意,淡淡道:“信不信由你,我今日来只想和你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宗久元问道。
千面鬼敛去笑容:“把她给你的傀儡丸给我,我便替你解开红莲醉。”
宗久元看着药瓶,心中权衡利弊。他知道千面鬼绝非善类,但长公主的喜怒无常也让他终日惶惶。
“你已经害过我一次,休想再得逞。”宗久元道。
千面鬼轻笑一声,话语中带着蛊惑:“你可以不信我,但是继续做傀儡还是重获新生,全在一念之间。”
宗久元沉默片刻,终将药瓶收入怀中:“我不会再相信你。”
红萤瞬间包围了宗久元,千面鬼咬牙道:“那就别怪我生抢!”
逐日枪切断红莹阵,岂料千面鬼贴身近前,让逐日枪无法发挥出战斗力。
“让我看看有没有长进。”千面鬼掌风凌厉,出手时带起阵阵红莲花香。
二人悬殊十分明显。宗九元只守不攻,招招避让。
“没用的东西,难怪行隐司也不要你。”千面鬼的人皮面具几近扭曲,昔日高高在上的逐日枪神带人马荡平鬼莲教时的意气风发,到现在接不住三招的懦弱无力,千面鬼心中着实痛快,下手也更为迅猛。
“千面鬼,你才是最没用的。”宗九元轻蔑一笑。
“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是行隐司不要的人,你是护不住主子的狗,丧家之犬!”宗九元错身而过。
千面鬼打了个冷颤,愤怒地盯着宗九元。
轰!宗九元脚下的大树裂成两半,千面鬼狂暴地炸碎了周边一切。
他从腰后取出两把弯刀,目光渐寒,对宗九元道:“受死吧。”
宗九元如愿摆脱千面鬼的贴身战术,方才一击,让他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
千面鬼盯着他的目光十分诧异,因为宗九元的身法很快,快到让人捕捉不到。逐日枪法繁复果断,只觉得宗九元手握一道清冷月光。
寒气突至,千面鬼突然抬头,逐日枪尖正对自己的眉心,而宗九元侧身站在他面前,只要往前半步,逐日枪就能击碎他的头颅。
千面鬼看到宗九元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用极度平静的口吻道:“如何?”
“不错,当得起枪神的名号,可惜,你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也是。”千面鬼周身的红莲香气骤然浓烈。
宗九元忽觉经脉一滞——方才被点过的穴位竟如冰锥刺入,真气逆流!
“你以为我只会下毒?”千面鬼的弯刀擦着枪刃划过,笑意狰狞。他袖中滚出一枚血色琉璃珠,在月光下裂成粉末。漫天红雾裹挟着数以万计的红莹虫。宗九元眼前骤然浮现多年前鬼莲教的火海——被少年将军一剑斩杀的赤缇教主,也是用与千面鬼如出一辙的沧桑眼眸望着他。
逐日枪嗡鸣偏移的刹那,弯刀已贴上宗九元颈侧。千面鬼的呼吸喷在他的耳畔:“你当年杀尽鬼莲教徒子徒孙时,枪可没抖。”
颈间血线蜿蜒而下,宗九元却低笑出声:“原来赤缇的情蛊,是种在你这看门狗身上。”他猛然后仰,任由弯刀削断一缕发丝,逐日枪连刺三招。千面鬼旋身避让,却见枪尖回回刺入身后的树身,树皮剥落,赫然飘出一股焚烧气味。
千面鬼意识到大事不妙,暴怒道:“你故意引我来此?!”然为时已晚,四周突然浮起橙红火星。宗九元拭去颈间血迹,挑起方才从千面鬼身上斩断的一节焦黑藤枝。
“你确实有千万种法子让人生不如死,可赤缇死前你明明能替她挡下致命一击,却袖手旁观,最后偷了她的护心莲种,不是吗?”
火焰骤然大盛,勾勒出厮杀战场的轮廓。宗九元把火圈范围控制得恰到好处:“你告诉世人对赤缇情深意重,你非要重振鬼莲教替她报仇雪恨,转头吞下莲种,又让红莲醉重现世间,自己当起了教主,将赤缇的尸首丢弃在乱葬岗,任由狼食狗吞。若非暮瑟出现将你重伤囚禁,你恐怕已成了乱世之主,祸国殃民。”
“千面鬼,你与红莲醉合二为一,纵然千般得意,死法注定只有一个。”宗九元道。
火势向中心席卷,千面鬼连声狂笑惊起夜鸦:“成也赤缇,败也赤缇,你们光看到赤缇的风光,可能想到她所做一切,都有我一半功劳!”
“赤缇乃祸国贼子,你把她奉为无上尊荣,本身就是错事一桩。”
“你管我,只要能万世留名,我不在乎遗臭万年!”千面鬼大声道。
火舌舔上千面鬼衣角,他迸发出巨大的内功气流,将火势硬生生扑灭了去,人皮面具一并震飞,暴露出满是褶皱的枯槁容貌。
“你以为暮瑟为何留我性命?”千面鬼张开双臂,皮肤下竟蠕动着细小的红莹虫,“它们才是红莲醉的真正养料。当年行隐司剿灭鬼莲教时,长公主亲自取走了主人的……”
一支寒刀破空而来,精准割下宗九元腰间的药瓶。宗九元按住腰间渗血的伤口,顺势看到钉入焦土的折羽刀。
此时,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既然不怕遗臭万年,那你去做想做的吧。”
“暮瑟!”千面鬼认出折羽刀,这才恍然明白,暮瑟一直在暗中观战,而他的听风耳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方才在将军府,为何要出手帮他们?我就差一点便能断了棠吟的经脉!”千面鬼问道。
“哦?那你一定是太专注了,没留意谢堪的剑已快刺入你的后心。”暮瑟一袭红衣从暗中走出。
千面鬼判断当下局面,冷哼了一声:“你有这么好心会救我?”
“你到底是教内元老,又手握莲种,你死了对我没有好处,反而你活着对我颇有益处。”暮瑟笑道。
千面鬼不想多费口舌,一阵风卷起药瓶便飞身离去,留下宗九元和暮瑟两两对望。
宗九元眼眸微眯,将逐日枪收回背上,目光如剑盯着暮瑟:“你怎么会来洛京?”
暮瑟森然一笑,从地上捡起发黑的莲花,“听闻京中有好戏登场,叫人很是期待。”
宗九元独自往林深处走去,语气肯定:“暮瑟,你本心不坏,趁早回头是岸。”
暮瑟的薄唇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不愧是宗大人,明明自己深陷泥潭还想着拯救别人。”
“不再是了。”
“洛京城内宫门之外,遍布阎罗司的耳目,若被谢堪发现,你难逃一死。”
宗九元沉着脸,“他做不到。”
“赌什么?”
“将死之人,没什么可赌的。”
“你有。”暮瑟将莲花放在鼻下,轻轻一嗅。
“……”
“逐日枪神的……身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