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池前,建人被美咲踹去倒垃圾。町屋后巷的公共垃圾桶旁,残留着1998年台风季的涂鸦。
他仰望二楼违建的铁皮屋檐——当年,铁平就是在这儿给他搭了第一个摇篮。
或许神明早已写好荒巻家的底层代码:被遗弃者收留被遗弃者,如无限套娃的俄罗斯轮盘。美咲捡到他,铁平捡到美咲,健太像颗棒球滚进这家,连金太郎都是少管所少年扔在门口的“犯罪证据”。
去学校的路上,铁平破天荒用出租车送他。这辆昭和年代的老皇冠宛如移动的废铁博物馆,后视镜上挂的不是平安符,而是美咲国中手工课缝的诅咒人偶。
“听好了,”铁平单手抓方向盘,另一手往窗外弹烟灰,“三中那帮小崽子敢笑你姓荒巻,就报老子当年‘夜叉罗’的名号!”
“大叔,你暴走族时代的照片被健太贴在冰箱当驱鼠符了。”建人吐槽。
“混账!那可是老子和山崎组干部单挑的纪念!”铁平咆哮。
建人把脸埋进围巾。车窗缝隙灌进大阪湾的咸腥,他忽而想起户籍謄本上的诡异日期——1996年3月3日,正是铁平因非法赛车入狱的第二天。这个被酒精和岁月泡发的暴走族,为何要为陌生人伪造亲子关系?
市立三中的体育馆弥漫着霉味,建人蹲在器材室阴影里打PSP。
早川茜的怒吼穿透薄墙:“荒巻建人!再逃训练就让你用脸接发球!”
接发球……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腕。
上周被时速80公里的扣球击中,那痛楚仿佛被卡车二次碾压,让他确信重生只是换了种死法。
垫子被掀开,逆光中,早川茜的双马尾如审判之剑垂落。
“找到你了。”她手中的排球旋转着危险的光,“今天跟港南中打练习赛,缺个副攻手。
“排球会死人的吧。”建人嘀咕。
“那就死给我看。”少女拽起他衣领,力道堪比美咲拖煤气罐。
站到网前,对方王牌跃起扣杀的瞬间,世界陷入慢镜头。
肌肉记忆先于意识,他指尖擦过球面——那轨迹如前世错过的电车,带着牙酸的破空声砸向对方场地。
“拦网得分!”裁判哨声惊醒他。
早川茜的拳头重重捶在他背上:“这不是能行吗!”
建人扶着广告牌,掌心满是冷汗。方才的“动态视力外挂”已消失无踪,仿佛被神明临时借走又随手丢弃。
果然,只有对上强者才会触发……
记分牌上“港南中 21:3”的残酷数字刺目,对方教练的嗤笑更刺耳:“市立三中沦落到靠幽灵社员救场了?”
放学后,建人被堵在更衣室。早川茜将战术板拍上长椅,上面贴满他拦网瞬间的偷拍照:“明天起特训接发球,否则我把你在天台摔成人鱼的视频发给美咲姐。”
人鱼是什么鬼!那只是被水桶绊倒……建人试图用死鱼眼发动精神攻击,却被少女从便当盒掏出的章鱼烧瓦解防线——焦香酥脆的外皮,内馅是虾仁与奶酪的完美融合。
“美咲姐今早送了慰问品。”早川茜笑得像发现猎物的狐狸,“她说,‘这笨蛋敢拖后腿,随时通知我清理门户’。”
咬破章鱼烧的瞬间,建人仿佛看见美咲在凌晨厨房与铁平对峙。那些本该买新围裙的高级食材,此刻化作热量灼烧他的胃。
当晚,町屋难得热闹。美咲歇了居酒屋,召集铁平和常客们开紧急家庭会议——若建人打进县大赛八强,就能获企业赞助的体育奖学金。
“胡了!”铁平推倒麻将牌,“混老头,每家三千点!”
“这是会议不是赌局啊混蛋!”美咲的折扇劈向桌面,惊飞金太郎藏好的鸡骨头。
建人缩在角落给健太抛接棒球。
弟弟突然开口:“姐典当了妈妈的戒指。”球砸在地上的闷响被麻将声淹没。
建人看向美咲空荡的无名指,那里本该戴着从铁平钱包翻出的古董婚戒——上周她还说是“防吃霸王餐的护身符”。
深夜,建人摸上天台。
远处便利店的灯光像极了前世事故现场,金太郎的体温透过裤管传来。
明明发誓这辈子要当咸鱼……他摊开掌心,拦网时的触感犹存。
美咲的怒吼、铁平的醉话、健太的沉默、早川茜的章鱼烧,在月光下织成细密的网。当第一颗排球砸向凌晨三点的夜空,町屋违建的铁皮发出共鸣。
美咲在账本写下新赤字,铁平往出租车藏了戒酒药,健太的棒球划过仓库铁门。
(注:此时距建人升入稻荷崎高校还有九个月,他尚未发现暴雨天拦网命中率提升17%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