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他就顾不上纠结来人的身份,脑海中刻下的都是蜜芽瘦的双颊凹陷的面孔,似鸡爪一般干瘦的双手。
没记错的话,这些年只要他在一个地方停留,一定会想办法把工资寄回家,蜜芽怎么会瘦成这副样子?说是蜜芽逃荒来的估计都有人相信。
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在任青松心头,他快步朝蜜芽跑去,努力让嗓音变得温和。
“蜜芽,家里爹娘他们还好吗?”
听到爹娘,大丫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自己坐在火车窗边时耳畔尊尊教诲的身影,想起自己这个孤魂野鬼附身的这具身体的名字是崔蜜芽。
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将脑袋伸出来,对上任青松紧张的表情。
她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误会了,着急想要说些什么,又因为恐惧吞咽口水。
“咳咳咳!”
激烈的咳嗽声响起,崔蜜芽小脸憋的泛红,夹紧眉心,双手无措地拍打胸口。
任青松管不了那么多,拉着蜜芽的手往屋子中央的桌子走去,碰上蜜芽胳膊的一瞬间,他心中一阵酸胀感翻涌。
按理说手臂最粗的部位,他一手圈住都还有很多剩余,足以见得蜜芽身形有多瘦削。
他迅速倒一碗茶水,往蜜芽的手里塞进去。
崔蜜芽看了任青松一眼,将茶水接过手,抿了好几口,压制嗓子蔓延的痒意。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微微抬起眼皮,对上任青松焦急的眼神,迅速收回来,身体微微往后倾,就像是一张紧绷的弓。
“三…三哥,爹娘都好。”
“都好?你怎么会饿成这样?我不是往家里寄钱了吗?”
一连三问,足以证明一向情绪稳定的任营长是有多着急。
提到饿,崔蜜芽的脑海中浮现出近三年的生活画面,给了任青松一个不敢置信的答案。
“娘说有钱也买不着粮食。”
此言一出,任青松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懊悔当中,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粮食难买的问题,也不知家里爹娘和兄弟们拿着钱饿成什么样。
就在任青松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当中时,崔蜜芽继续开口。
“所以,爹娘眼看今年估计情况比前三年只好一点点,马上就要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三哥你也稳定了工作单位和地区,想着……”
“想着三哥你也不小了,娘特意送我过来,减少家里粮食消耗的同时,也免得村里人嚼舌根。”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崔蜜芽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有火在烧一样,滚烫不已,双眼飞速眨动,不敢再看对面坐着的人。
任青松抬眸只看到蜜芽泛红的耳根,立即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村里来说,他的年纪还不结婚实在是不像话。
蜜芽今年也快十八,再耽误下去,估计村里的风言风语都能逼死她。
之前任青松寄回家里的信件已经说过他对蜜芽并没有男女之情,嘱咐爹娘给蜜芽找个靠谱的对象,不要把村里人流传的蜜芽是他们任家童养媳的话当回事。
或许是前几年的旱灾,婚事受阻,可爹娘把人送过来算怎么回事?
任青松手撑在桌上,两指捏紧眉心,压制头疼感,尤其是发现对面的蜜芽一脸羞涩的时候,几乎头疼欲裂。
他离家的时候不过十四,蜜芽才7、8岁,他有那种心思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可看蜜芽的模样,显然是把娘的话听进心里。
任青松猜的没错,虽然大丫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从大丫变成了蜜芽,但她对长辈的话一向奉为圭臬。
而且她对前世和目前的童养媳身份自洽的很好,若是前世她这个年龄还不成婚生子,夫家早就容不下她了。
娘把她送来,不就是期待她给三哥传宗接代的吗?
“三哥,我……”
任青松下意识地抬手,阻止蜜芽继续说下去,还没开口,就看到蜜芽露出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吓得他立马站起身。
“蜜芽,你年纪还小,别把娘的话记在心里。”
“三哥,我不小了。娘这个年纪,都已经有大哥了。”崔蜜芽害怕地哽咽道。
“但那是以前的年代,现在是新时代,崇尚的是自由恋爱,包办婚姻是封建社会的产物,是要被抛弃的……”
任青松抬起手,想要给蜜芽多灌输一些新时代的精神,解放蜜芽的精神世界,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蜜芽双眼含泪,无声啜泣,瞬间把肚子里的话全部塞回去。
他紧张地站起身,想要出声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脚步急躁在蜜芽身后来回走动,嘴巴张开了又合上,抬起手,挖空脑袋,才再次张开嘴巴。
“蜜芽你才17 ,不到18结婚是违法的,违法你知道的,政府…不…官府不允许姑娘18岁以下结婚,不然就要被抓走坐牢。”
“什么?”
蜜芽不敢置信地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官府怎么会管的那么宽,连几岁成婚都要管。
任青松肯定的点点头,一丁点都看不出是在说假话。
在蜜芽的观念里,三哥任青松也是当官的,肯定不会骗自己,无奈的把娘交代自己的事暂时压进心底。
“可娘那边……我回去的话……”
可想到自己没有达成娘的吩咐和三哥成婚生子,蜜芽有些害怕自己回家之后的情况。
见蜜芽暂时忘却和自己结婚的事,任青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着蜜芽那双清澈的眼眸,犹如受惊的小鹿一样恐惧,连忙出声安抚。
“蜜芽,你暂时先在家属院安心住下,以我妹妹的身份。家里受灾,你回去估计有些难办,过些日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