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晴想起来,从前台上有一出戏,唱的是“知君心,如明月,还明珠,双泪垂”,没想到,竟应在自己身上了。
她握住了手中发簪,没有说话,别过脸去。突然间脸上多了一双带着寒凉的手,轻轻拂去她的泪水,“不哭,才上的药。”指腹轻轻抚平她紧锁的眉心,“晴儿,我会救你出去,只是你要告诉我,地图在哪里。”
彭晴心一凉,原来如此。
孙思远唱白脸,余安再来做红脸,两个人都是要那一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地图。
她深深呼气,只觉胸口一痛,咳出一口浓血,划过下颚,又顺着脸颊欲淌至软枕。余安慌忙给她擦去,又给她递了一枚药丸,放入她口中:“这是凝血丸,你吃下去。”
彭晴双眸紧紧盯着他,心想自己决不能死,缓缓张口吞了药丸,决绝道:“你叫孙思远来。”
再次见到孙思远,却是三天后。
如今孙思远的情绪稳定下来,双目轻蔑地看着彭晴,对余安道:“我不会让她死得这么轻松的,你也不必再自残来威胁我,若是你到时不能全力应对机关,她也活不成。”
彭晴多少有些明白,论武功,余安已经在孙思远之上。可他却因自小被孙思远惩罚历练,无法真正克服心魇,因此也总是被孙思远所掌控。时至今日,孙思远也一直都依赖余安的功夫,看来余安做一把利剑,无疑是极其趁手的。
她站在孙思远面前,“你要地图,我可以给你,但是有条件。”
“那日答应了,便也不用受这些皮肉苦了。”孙思远冷哼道。他还觉得彭晴有些耽误事,偏偏是个硬骨头,又让余安这厮魂牵梦绕。如今孙思远看到彭晴那双眼睛,就有些发怒。
他们所在之地,是孙思远藏身的地宫,这里收拾得很好。地面平整,垫了湖石,各种生活器物用具也应有尽有,只是总有一股阴森森的风吹来。彭晴穿着淡粉绒毛马甲,披着厚厚的披风,稍稍缩起了身子,失血过多令她十分畏寒。
“没有原图,我只能给你还原。”彭晴盯着孙思远,她说的一字不假,因此也不怕孙思远识破。
对于这个答案,孙思远不是很满意,却忌惮着余安发疯,只好道:“给你五天时间。”一边说着拿出了一颗乌黑的药丸,彭晴看着药丸,没有说话。
果然是千年的狐狸,若没有捏住彭晴的把柄,便不敢信她的话。他道若是听话,寻到前朝皇后的墓穴之时,便是他赐还解药之时。
“不可。”余安正要过来夺走彭晴手中的药丸,却见彭晴眼也不眨一下地就吞了下去。
她摊开纤细修长的双手,手心苍白,空无一物,手背青紫色的血管伴着伤痕。验完后,她收起手,轻轻开口:“你就算进了墓穴,若没有地图,也出不去,更成不了事。我只带你到墓穴,到时你将解药给我,否则,我们便一同死在穴中,不过我死前,肯定不会让死人好过的。”
孙思远的眼眸中狠戾不加修饰,狼目般残暴。他沉默地盯着彭晴,又对余安道:“如今你该信了,她一直在骗你。”
余安没有说话,彭晴轻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过说几句反驳他的话,也要被孙思远斥之以“欺骗”的名头,可见素日里孙思远是如何操控余安的。
“阿七,我将你从襁褓婴儿抚养至今,虽严历待你,却也关怀备至。”孙思远对余安道。
此话着实可笑,彭晴看着周遭冰冷的地宫巨石,眼前人一玄色一蓝衣,低语絮絮叨叨让人生厌。她冷着脸,转身离去了,唇齿间毒物的冰冷隐隐发作。
身后的声音仍在絮絮响起。“你四岁那年,在宫中顶撞了圣上,师父可曾责罚你?后来师父替你受了五十鞭……”
脚步轻移离开地宫,脑海的记忆却停在了初醒恢复记忆时。彭晴想起,在那样慌乱的夜晚,李瑾瑜目光坚定地告诉她一切事情,将那么重要的地图信息托付给她。眼下彭晴心里不知道该感激他的信任,还是担忧自己不能完成使命。
不过好在现在看来,她完成得还算可以。
“孙思远狡猾狠辣,你主动投靠,他必定不信。”李瑾瑜的声音犹在耳侧,“他惯常用刑,你受了刑,到时再供出此地图,便可增大他的信任度。”
“如此他便真的信我了吗?”彭晴当时觉得疑惑,心中也不敢断言可以用此苦肉计取得孙思远的信任。
“没有人会完全信任另外一个人,但是孙思远素来看不起弱女子。”李瑾瑜摸着缁须,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只是,这样很委屈了你。”
彭晴摇摇头,若是可以阻止祸乱,她吃些苦倒是不算什么。李瑾瑜和孙思远是多年的老对手,彼此算计。有李瑾瑜这样大的助力在的话……彭晴的眼里逐渐染上了一层朦胧,若有所思地想起了那个人,心里隐隐浮露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