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接过信笺的彭晴也吃了一惊,昨夜阿兄已经同她说了全部事情,为何一早又有这许多话交代。彭晴埋怨道:“真是好啰嗦的阿兄。”却也带些妹妹的娇气。
姬孟言直道他们兄妹感情很好,不像他们姬家,就没有这般的亲昵。
“阿言你不给家里写家书吗?”彭晴疑惑。
如今她脸上的伤疤渐渐好了,只余淡淡的疤痕。她昨夜略施脂粉以做掩盖,否则被阿兄看到,更要怪余安惹事了。这些说余安不好的话,总会让她心里隐隐难过,想为他辩上一辩。
姬孟言朱唇微抿,回想时脸颊处浮出浅浅的一枚梨涡,在她英气的脸上添了一分和婉。她惊觉家中兄妹确实很少通家书。说起也奇怪,他们兄妹相处和善,从未黑头黑脸争吵。她尚且为了兄长的婚事在此奔波,且两人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比起堂表兄弟姐妹而言,自然是最亲昵的。
只是确实很少书信,也没有什么亲昵往来。
古人有云,水阔鱼沉,行远无书,姬孟言才明白原来说的正是他们兄妹。她摇摇头:“不知道写了信,说些什么。”所以什么都不说了,时间一久,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显然彭晴也对此种亲情模式感到新鲜且不解。她家一共四口,自小便生活在一起,即使在少林寺求学之际,也是和阿兄同吃同住的。等到了月底,两个人就下山回家,和家人团聚。后来阿兄考了武举,得了驿差的小职,他们便跟着举家带口的来了五巍,这样想想,好像他们一家子都没有分开如此之久。许是这样,她家所有人都很直白,有话直说,并没什么忌讳。也正是如此,彭森对余安的喜恶也没有对彭晴掩藏。
如此想着,彭晴也有些想念父母了。她轻轻叹气,更加坚定和余安这厮该斩乱孽缘了。
看完这厚厚实实的五叶信纸,彭晴明白阿兄的良苦用心,他不仅单单罗列了余安的罪名,也说了余安的奉献,可谓是公正无私地对余安整个人进行了完整的评述。
旁的彭晴不记得了,只记得阿兄的一句“木輮成轮,槁曝不复挺,实则墨玉非壁也。”她有些委屈,自言自语道,“本是朽木,又谈何玉璧无暇。”说罢,她收起这些书信,阿兄对余安的欣赏溢于言表,也不怕写出来让彭晴犹豫,因为他相信,在叛国和战争祸乱面前,彭晴总和大楚站在一起。
另一边,彭晴初来时,引荐了阿莲入姬家,只说她们是在突厥相识。彭晴小声同阿丑交代,不可向旁人说起小狸是阿莲的孩子,阿丑郑重点头。
他被彭森和姬孟言带到府中时,细细告知了同彭晴、余安的事情。至于小狸的生母,因当时阿莲说过要送走小狸,所以阿丑也没有说此事,只说是在村里捡到的孩子。
彭森他们并不清楚小隐山村的情况,也不觉得阿丑所说有何不妥,又或者他们想了解的情况主要是余安和彭晴,旁的并没有细想。
对阿丑的这番言辞,彭晴想了想,觉得应该没有大碍。在李莲房初入姬家时,便和她交代了,只说两人是在突厥入境时相遇的。如此一来,李莲房便算是在突厥回乡之人,她的过往,等她自己想揭开昭雪的时候,由她自己决定。
李莲房轻轻抱着彭晴,有些心疼地说:“你瘦了许多。”
彭晴笑得开朗,道瘦了正好,如今需要瘦些好看。
安定了阿莲,和兄长见了面,她尚且没有心思细细思考,阿丑这边又病倒了,一连几日都没有好转。彭晴鞍前马后地照顾他,熬药、煮膳食、请大夫,换了两个大夫都不见好转。彭晴急得有些上火,心想还好小狸是在姬府的老仆处照料,否则自己真是分身乏术,这样想着,她心底更加感激姬孟言。
正端了些千喜居的新糕点来给阿丑做药后解苦用,屋里一阵呕吐的声音袭来,彭晴连忙打开房间门,一股炭火暖意伴着丝丝血气隐隐漫入鼻端。
她连忙并步到阿丑床前,发现他低头擦着嘴边血迹,床下是丝丝点点血迹,仿佛冬日雪梅绽放黑夜里,却透着死气和寒气,直击彭晴心中,让她鼻头一酸。
“我没事。”阿丑欲盖弥彰地说着,咧开嘴轻笑时,颗颗幼牙沾着血迹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