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此时便堆起个笑,手往边上一指:“您要这么问,小的也不知道您喜欢哪样的,但要说附近名气最大的,女客们一般喜欢去东边的缎巷,那儿的东西精致——”
手指“嗖”地又往反方向一指:“男客人则喜欢去西边的莲萝楼,那儿热闹——”
说完,他朝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精致的首饰,华丽的服饰什么的,她从小见了不少,早就看腻了,于是便提脚往西方向走了。
小二看着她的背影,偷偷乐了,哎哟,要是正好抓住了,想想就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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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蓉蓉可没想到莲萝楼是如此华美的建筑。
此楼坐落在繁华大道旁,门前吊着灯笼,可惜因是白日,没有夜里的辉煌。
建筑物外部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门上雕刻着精美图案,她往门内偷偷瞧一眼,内里厅堂宽敞明亮,大红梯道层层错开。
二楼窗户内偶有发饰华丽的女子探出头来,楼外的行人便看呆了眼,频频回首,一不小心还会撞在一起。楼内女子媚眼如丝,通常轻笑一声便躲回屋里。
大门外,一个身穿红绿,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站在那招呼客人,那叫一个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邬蓉蓉站在不远处,虽自己是个女子,也是看呆了眼。这才晓得莲萝楼是什么地方,那小二嘴里说的热闹是什么意思。
此时,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从莲萝楼走出来,他身穿金丝边锦缎长袍,头冠镶着玉石,身旁纤弱娇媚的女子软绵绵地依着他。
轿夫从一旁的小巷里抬着空轿到门前,趁着这空档,女子贴到男子耳边,娇嗔了几句,掩嘴而笑,男子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两人旁若无人地亲热。
烟花之地,她看什么热闹,邬蓉蓉见此正准备绕道而走,经过二人对面时,不经意扫了一眼,顿时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面前那满身肥肉的男子,便是昨夜里她在宦家见到的与宦家遗孀相依相傍的男人,只是与昨夜稳重自持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他人放荡不羁,沉溺在另一位女子的温柔乡里。
轿子已到,男子阔步往里走,身旁女子牵着他手,似是依依不舍,男子轻佻地捏了捏她下巴,便转身上了轿。
轿夫起轿,那女子见人已走远,脸上瞬间换了副冷漠神色,回过头看见邬蓉蓉傻傻站在几步之遥,白了她一眼,转身回莲萝楼里去了。
邬蓉蓉见那轿子消失在道路一头,心里有些恍惚,也不知宦家那妇人晓不晓得自己满心依靠的男子原是寡情薄意之徒。
以前她看那些志异小本里,男子多薄情,女子多被负。以前只当是趣致的故事来看,现在亲身见到了,感觉又不太一样。
她边走边想,没留心脚下,一不小心绊了什么,身子直直往前扑去,便摔了个大跟头。
好心的途人赶紧把她扶起来,邬蓉蓉道了谢,低头看到自己裙上被磨了个小洞,手上也破了皮,虽然在大街上无法掀开裙子看,但也感觉膝盖应是流血了。
她有些恼火,心里悄悄骂了几句:最近怎么事事都不如意——
要不,回去让谷山给她作个法,又或者,陪她找个庙去拜拜吧?
邬蓉蓉看了看周边景物,想起窦姑娘的医馆距离此处不远,想着干脆去里头借点药涂一涂,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刚刚那名男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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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医馆里,窦宜正在药柜前低着头上称点数,听见有来人声音,便抬起头来,见到邬蓉蓉本准备笑开,可眼睛往她身上扫去,顿时大吃一惊。
邬蓉蓉一颠一跛地往里走,窦宜赶紧走出药柜,上前扶住。又见她身上衣裙有几处都破了,脸色苍白,眼下乌青,赶紧问道:
“蓉蓉姑娘,您怎么了?”
邬蓉蓉不知道怎么解释,苦笑了下,道:“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是您的脸色——”
差点忘了这回事,想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挺是吓人,心里又生出些歉意。
“噢,那不打紧,只是昨夜没睡好。”
窦宜赶紧唤来旁人替她守药柜,在柜里翻出几瓶药油和纱布,把邬蓉蓉牵进内室。
她掀开衣裙,顿时皱了眉,邬蓉蓉手腕破皮,手肘和膝盖更严重些,都在流血。
窦宜拿起边上一个小瓶,轻声道:“可能有点疼,忍着点啊——”
大约一刻钟,邬蓉蓉伤口处都被仔细包扎过,她手里捧着热茶,身旁放着点心,窦宜坐在另一边,脸上严肃的神色还没完全散去。
“蓉蓉姑娘,您以后走路不能再这么大意了——”
邬蓉蓉连连点头,就怕应答得晚了,窦宜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唠叨她,像个大姐姐一般。
看起来,她比自己更像是受了惊讶的人。
内室帘子突然被掀开,有几人鱼贯而入。
窦宜看清来人,赶紧站起身,喊了句:“舅舅——”
转头又对邬蓉蓉解释:“我本想着跟你说的,被你吓一跳就忘了此事,我舅舅回来了。”
邬蓉蓉也跟着站起来,屈身行礼,待看清楚来人,手中热茶一抖,洒在了地面上。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