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母亲在床上辗转着睡不着,她无法忘记早上看到的场景。这是她第一次距离恐怖袭击这么近,又是这么直观地看着人类在自己眼前死去。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自动浮现鲜血和脑浆,还有罪犯一声声无情的嗤笑。她鸡皮直起,冷汗流下,扶着额在床上坐起。
身旁的丈夫已经沉睡过去,扯着喉咙打起呼噜。母亲跨过他,下了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深夜2点多。难怪四周死寂一般可怕,连虫鸣声都是那么刺耳和诡异。
她实在无法安静地独处,坐立不安之下,唯有鼓起勇气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关于恐怖袭击的最新消息。
也许事件已经平息,也许世界恢复太平,也许她的孩子踏出旅程的时候,不需要她过多的担心和顾虑。
怀着侥幸的心,她再次打开电视。
电视台刚被洗劫完,本栋的器材大多不能使用了,而且十几个工作人员在暴徒手下惨死,正是最人心惶惶的时候。
当人们以为电视台已被吓得退缩,台长反而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止电视台频道。政府发出了紧接戒严令,社会正处于最动荡的阶段。市民需要及时了解事态动向,政府需要接受大众的监督。如果他怕死而不传播最新消息,也许会有成千上万人因消息堵塞而丧生在这次的危机里。
在台长的勇气和坚持下,不少员工备受感动,冒着恐怖分子随时会再次袭来的风险,利用电视台侧栋临时搭建了新闻直播室,24小时轮番播放最新消息。
此刻的电视台除了重播新闻事件之外,已经暂停了一切正常的电视节目,无论什么时候打开电视,全是关于这两天恐怖袭击的新闻和随时插播的最新消息。
政府依靠暗网里的赏金猎人暗杀幻影旅团是今早的事,经过一天的调查,虽然没有找出旅团成员的所在地,但是得到了一个情报。
成员要找的‘团长’,名字在暗网里是人尽皆知的事。
赏金猎人以此为条件,索要了1000万戒尼。于是政府把得到的最新情报通知了电视台,从下午开始,‘团长’的真实姓名在新闻报道中被多次提起。
母亲不敢开灯,怕惊扰家里人。这个家她生活了三十多年,即使闭着眼睛也不会陌生。摸黑打开电视,冲眼而来的是成为了废墟的街道,记者在坍塌的大楼前徘徊,叙说灾后重建计划,介绍难民安置所。
母亲浑浑噩噩地听着,一边庆幸生活在窟卢塔族里,一边为遇难者默默流泪。想到今早看到的可怕场景,她再次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之中。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新闻报道在深夜里响起,熟悉的背景音后,是一个打扮得不算太整齐的新闻女郎。
“政府已掌握恐怖组织头目的姓名。”
前面的内容听得并不真切,直到这句话响起,母亲才从遥远的梦中拉回了神志。
“根据可靠消息称,被称为‘团长’的男子,真实姓名为‘库洛洛·鲁西鲁’。政府呼吁各界人士提供可靠情报,包括……”
后面的内容母亲再也听不进去了。血液在‘库洛洛·鲁西鲁’被提及的时候瞬间冷却成冰渣,在她体内炸裂开来。
她花了很多长时间才适应眼前纷飞的雪花,和脑里混杂的鸣叫。跌跌撞撞地爬到电视前,生怕听得不清晰,把耳朵贴在喇叭旁,再次等待新闻重播。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她傻傻地等待重播,不停地安慰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不可能会有这种巧合。儿子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连对方是恐怖组织头目也不清不楚,然后把人带了回家。
5分钟之后同样的新闻内容再次重播。母亲聚精会神,只等那一句被称为‘团长’男子的真实姓名。
她怔怔地,第二次听见那个名字。这一次,再也不会听错了,真的那么巧合,拥有一样名字的人正躺在儿子的睡房。
她颤抖着傻笑,目光空洞而无神。半晌之后忽地回过神来,箭也似地冲向儿子睡房。
什么教养、礼貌、隐私统统不及多想,恐惧带来的蛮力让她一下推开被锁着的房门!
巨响惊动了房内的两位年轻人。
酷拉皮卡惊惶地看着近乎疯狂的母亲,狰狞的脸扭曲得走样,青白可怕地瞪着床上的两人。
“我以为……”母亲瞄了一眼被堆放在地上的床上用品,那是打地铺用的可折叠床垫。眼神移回来,定在床上的两人身上,“你们为什么睡在一起?!!!”
酷拉皮卡屈辱地低下头,正当开口解释。
母亲两步并三步走进来,一把扯住库洛洛的手腕。妇人的力度不大,此刻却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一下把库洛洛的手腕抓出一圈血红。她发疯似地怒吼:“叫做库洛洛·鲁西鲁的人是不是你!!”
酷拉皮卡不知母亲为何在深夜发疯似地做出一系列不合理的行为,又为自己瞒着家人和男人睡在一起的事实感到羞愧,一时间五味杂陈,又惊又怕又羞又辱。
库洛洛却淡定得仿佛早已料到似地,镇静地看着母亲,“没错,你说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