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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08 备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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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的潮水恰在此时漫过堤岸,湿咸的水汽裹着前街胡麻饼的甜香涌进院子。醉梦熙望着石桌上渐渐堆成小山的箭具——五姐磨的铜扣、九妹的鱼鳞甲、虎妞的鹅卵石,还有大风新削的斑竹箭杆,忽然觉得这哪里是备箭,分明是把满院的牵挂都系在了箭羽上。

“明日去船坞练箭,”大风忽然凑近她耳边,藏青色衣袖替她挡住吹乱发丝的风,“我让二宝把太湖石搬到靶场,你若能一箭穿过石孔,我便把去年冬天攒的狼毫笔给你——那笔是用雪山顶的老狼毛做的,写‘侠’字最是有力。”他说话时, breath拂过她耳后,引得那只紫毛狐狸又“嗷”地叫了一声,爪子扒拉着箭囊上的狼头刺绣,倒像是在替她应下这赌约。

夕阳将廊下的紫藤花染成琥珀色,醉梦熙低头看见自己素白的裙角上,不知何时沾了片鱼鳞——定是九妹塞鱼鳞甲时蹭上的。她忽然想起书中说侠女需断情绝爱,可此刻看着大风衣襟上的野菊、母亲围裙上的糯米粉、还有满院追鸡的喧嚣,忽然觉得这带着烟火气的江湖,才是她真正想闯荡的远方。

石桌上的莲子羹还冒着热气,醉梦熙舀起一勺喂到大风嘴边,余光瞥见西墙根下,四姐醉梦青正缠着恋人何童讲《搜神记》,青色蛇纹裙摆扫过青苔,惊起的萤火虫恰好飞进觅媛的金色袖袋里——那袖袋上绣着的猴子正捧着仙桃,倒像是要偷食这江南的暮色。而廊外的西湖水,正将满院的灯火与笑语,都揉成了碎金般的涟漪。

醉梦熙刚将莲子羹喂到大风嘴边,忽听东跨院传来“咔嚓”声响——二姐醉梦甜追着花公鸡撞上了葡萄架,晾在架上的兔毛围巾簌簌落下,恰好裹住了正在磨鹅卵石的虎妞小葵。橙色虎头鞋踢翻了装着鱼鳞片的木盆,粉白鳞片混着兔毛在夕阳下纷飞,惊得廊下筑巢的燕子叼着的春泥全砸在四姐醉梦青的青蛇纹裙摆上。

“都瞧瞧你们的姐姐!”母亲林秀琪笑着拾起滚到脚边的铜扣,靛蓝围裙扫过石桌上的箭簇,指尖在素白碗沿抹掉狐狸蹭上的墨渍,“昨儿聂少凯从福州捎来的荔枝,本想等你们清点完箭簇再分,这下倒好,全被那鸡啄了壳。”她说话时,发间的白兰花掉在莲子羹里,漾开的涟漪映着醉梦熙腰间狼牙关短刀的穗子——不知何时又缠上了虎妞小葵的虎毛。

大风低头替醉梦熙解着穗子上的毛团,藏青色衣袖拂过石桌时,碰倒了六姐醉梦兰画的箭靶图。蓝布裙摆扫过的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恰好形成个歪歪扭扭的狼头,倒比醉梦熙自己绣的更显野趣。“这倒像你幼时在山野画的符。”他笑着用指腹蹭过墨迹,想起三年前在西子湖畔初见时,她正蹲在柳树下用箭杆画狼图腾,素白裙角沾着湖泥,却偏说那是“侠女的勋章”。

忽然间,院门口传来竹笛声响。众人转头,见大姐醉梦香挽着聂少凯站在月洞门下,明黄豹纹裙摆扫过门边的石狮子,惊得蹲在石狮上的五姐醉梦红险些摔下——她正用冯广坪的砂纸打磨箭簇,绯红裙角勾着砂纸的纹路,像朵开在暮色里的野玫瑰。聂少凯手里提着个竹篮,荔枝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檀香味飘来,惹得紫毛狐狸又窜出来,爪子扒拉着篮子上的流苏。

“给你们带了福州的鱼丸。”聂少凯笑着掀开篮盖,雪白的鱼丸在青瓷碗里晃悠,汤面上浮着的葱花被夕阳染成金色。醉梦香伸手去拿碗时,明黄衣袖拂过醉梦熙的箭囊,袋口露出的鹿肉干碎屑恰好掉进鱼丸汤里,引得觅佳的工蚁们排着队往碗边爬。“瞧你这狼女妹妹,备箭还带着肉干。”她笑着捏了捏醉梦熙的脸颊,指尖触到她耳后未擦净的墨痕——那是昨夜画箭谱时留下的。

九妹醉梦泠忽然拽了拽醉梦熙的素白裙摆,粉红色鱼鳞裙摆在地上扫出个半圆,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小加加递来的野菊。“八姐你看!”她举起青铜鱼哨,哨口卡着片银鱼鳞片,“方才觅两哥哥托鱼群捎信,说太湖的银鱼正肥,等你练熟了‘狼牙射’,他便在湖边摆鱼宴。”话音未落,鱼哨突然吹响,清越的声响惊得梁上燕子衔来的柳枝掉在大风新削的箭杆上。

父亲醉合德刚翻开《游侠列传》想讲豫让桥的故事,忽觉书页间夹着片狼毛——定是醉梦熙前几日看书时掉的。他笑着捋了捋胡须,青灰色长衫蹭到石桌上的鹅毛箭羽:“今晨在私塾,学生问侠女是否都不食人间烟火,我便讲了‘荆轲嗜鱼’的典故,不想下课时,竟有孩童往我书箱里塞了条风干的鲫鱼。”阳光透过他斑白的发间,在书页上的狼毛影子里落了片碎金。

此时西湖的夜雾渐渐漫上堤岸,将远处画舫的灯火晕成朦胧的橘色。醉梦熙望着石桌上堆满的箭具——五姐磨的铜扣嵌着狐毛、九妹的鱼鳞甲沾着菊瓣、虎妞的鹅卵石裹着兔毛,还有大风用野菊梗替她穿好的箭囊,忽然想起幼时在山野里,总以为侠女该是独来独往的孤狼,直到遇见这满院的人,才知道江湖路原可以这样热闹。

“试试这鱼丸?”大风用竹筷夹起颗鱼丸,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聂少凯说福州人做鱼丸要捶打千次,像极了你练箭时的狠劲。”他说话时,眼尾的笑纹里落着廊下的灯笼光,藏青色衣襟上的野菊被夜露沾湿,花瓣轻轻擦过她素白的衣袖。醉梦熙咬下鱼丸的瞬间,听见西墙根下传来窸窣声——是四姐醉梦青正缠着何童用蛇蜕做箭弦,青色裙摆扫过的苔藓上,萤火虫正顺着箭杆往上爬,像给箭羽缀了串星子。

廊外的紫藤花在夜风中轻颤,醉梦熙低头看见自己素白的裙角上,不知何时多了块鱼鳞形状的墨迹——定是六姐画箭靶时蹭上的。她忽然伸手摘下大风衣襟上的野菊,插在箭囊的狼头刺绣旁,花瓣沾着的夜露滴在箭簇上,折射出的光里,映着满院人说笑的模样。而远处的西湖水,正将这琐碎的日常,都酿成了比月光更温柔的江湖梦。

醉梦熙刚将野菊插在箭囊上,忽听西厢房传来“啪嗒”声响——七妹醉梦紫的紫毛狐狸撞翻了砚台,墨汁泼在新缝的狐皮箭袋上,晕开的纹路竟似狼嚎的剪影。醉梦紫隔着窗棂轻笑,紫色衣袖拂过烛台,惊得觅媛的金猴刺绣荷包从窗台滑落,恰好套住了正在舔墨的狐狸脑袋。

“这畜生倒会给自己戴冠。”五姐醉梦红蹲在假山后抛来铜扣,绯红裙摆勾着夜露浸湿的青苔,指尖转着的磨尖铜扣映着廊下灯笼光,像枚跳动的红烛。她刚从冯广坪的农具房偷了蜂蜡,正往醉梦熙的箭杆上抹:“润过蜂蜡的竹杆,能抗太湖的潮气。”话音未落,铜扣突然脱手,砸中了虎妞小葵脚边的鹅卵石,惊得那几颗磨尖的石头骨碌碌滚进蚂蚁洞。

觅佳的工蚁们立刻倾巢而出,亮黄色的蚁群顺着箭杆往上爬,在鹅毛箭羽间排出整齐的队列。醉梦熙低头看时,忽见箭簇刃口映出母亲林秀琪的身影——她正端着热好的莲子羹穿过月洞门,靛蓝围裙上的糯米粉在灯笼下闪着微光,发间的白兰花被夜露沾湿,滴下的水珠恰好落在大风递来的斑竹箭杆上。

“尝尝这羹,加了福州的荔枝。”母亲将白瓷碗搁在石桌上,碗沿的墨莲被热气熏得模糊,倒像是活过来的游鱼。醉梦熙舀起一勺,忽见碗底沉着枚狼骨簪——是她幼时丢的那支,簪头的狼眼嵌着的黑曜石,此刻正映着大风替她缠箭杆的手。“昨儿在你爹的书箱里找到的,”母亲笑着替她拢好碎发,“说是某年你追黄狗时掉在私塾门口的。”

廊下的灯笼突然晃了晃,父亲醉合德背着书箱从院门进来,青灰色长衫沾着巷口的槐花。他刚放下书箱,便被九妹醉梦泠拽到石桌前,粉红色鱼鳞裙摆扫过父亲的鞋尖,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手中的《游侠列传》——书页间夹着的狼毛被水浸透,竟在烛光下显出淡淡的银纹。“爹快瞧!”醉梦泠举起青铜鱼哨,“觅两哥哥说太湖的鱼群能驮箭走水路呢!”

此时前街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咚——”的声音混着燕师傅胡麻饼的甜香飘进院子。大风替醉梦熙系紧箭囊的系带,藏青色衣袖擦过她腰间的狼牙关短刀,刀柄上的狼头雕刻忽然硌到他掌心的旧茧——那是三年前替她削第一支箭杆时磨出的。“明早去船坞,”他低声说,“我在老槐树下埋了坛青梅酒,等你射中太湖石孔便开坛。”

话音未落,西墙根突然传来“嘶嘶”声。四姐醉梦青挽着何童走来,青色蛇纹裙摆扫过墙角的苔藓,惊起的萤火虫纷纷扑向箭羽上的蜂蜡。何童手里捧着个布包,打开来竟是用蛇蜕缠好的箭弦,半透明的弦线在烛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末端还系着枚蛇信形状的玉坠。“听说用蛇蜕做弦,箭风能削铁。”醉梦青说着,将玉坠挂在醉梦熙的箭囊上,玉坠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幼时在山野摸过的蛇蜕。

夜雾渐渐浓了,西湖的水汽裹着紫藤花香漫进廊下。醉梦熙望着石桌上被夜露打湿的箭具——五姐抹的蜂蜡凝着花瓣、九妹的鱼哨卡着银鳞、四姐的蛇弦缠着玉坠,还有大风用青梅酒坛封口的蜡油,在箭杆上烫出歪歪扭扭的狼爪印。她忽然想起书中说侠女需断情绝爱,可此刻指尖触到箭簇的冷芒,却只觉得那寒意里裹着满院人的温度。

“该去歇息了。”大风替她取下髻上的野菊,花瓣上的夜露滴在她素白的手背上,像落下的星子。他转身时,藏青色衣襟扫过石桌,碰倒了三姐醉梦艾新做的兔毛箭袋,雪白色的兔毛里滚出颗荔枝——定是聂少凯偷偷塞的,壳上还留着醉梦香指尖的温度。醉梦熙拾起荔枝,忽然听见东跨院传来二姐醉梦甜的笑骂声,伴着花公鸡扑棱翅膀的响动,还有虎妞小葵喊着“二宝快帮我搬箭靶”的嚷嚷。

廊外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与满地的箭羽、花瓣、鱼鳞叠在一起。醉梦熙低头看见自己素白的裙角上,不知何时沾了块蜡油——定是大风烫狼爪印时蹭上的。她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在他回头时将那枚荔枝塞进他嘴里,甜腻的汁水混着青梅酒的微酸在夜色里化开,远处画舫的笙歌恰好传来,与九妹醉梦泠的鱼哨声、父亲翻书的沙沙声、还有满院的喧嚣,一同溶进了西湖的月色里。而那些备好的箭簇,在烛火下闪着柔和的光,仿佛在等着明日的晨光,将这满是烟火气的江湖梦,一箭射向太湖的远方。

醉梦熙刚将荔枝塞进大风嘴里,忽闻东跨院传来“哐当”巨响——二姐醉梦甜追着花公鸡撞翻了冯广坪新做的箭靶支架,橙红色裙摆扫过晾晒的兔毛箭袋,雪白色绒毛如柳絮般漫天飞舞,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着翅膀撞翻了七妹醉梦紫的砚台,墨汁飞溅间,恰好滴在醉梦熙素白的裙角,晕开的痕迹竟似匹奔狼的剪影。

“这鸡再闹,明日便让二宝烤了下酒!”五姐醉梦红从葡萄架上跃下,绯红裙角勾着串未成熟的葡萄,指尖捏着的蜂蜡块在灯笼下泛着琥珀光。她蹲身替醉梦熙擦拭裙角的墨迹,猫一样的眼眸在夜色里眯成狡黠的线:“瞧这墨痕,倒比你绣的狼头更有野气。”话音未落,头顶的葡萄突然坠落,砸中了虎妞小葵运来的鹅卵石堆,滚圆的石子骨碌碌四散,惊得觅佳的工蚁们举着叶片仓皇逃窜。

父亲醉合德刚翻开《游侠列传》想讲专诸刺僚的故事,忽觉书页间飘出缕狼毛——定是醉梦熙幼时夹在书里的。他笑着捋了捋胡须,青灰色长衫蹭到石桌上的蛇蜕箭弦,半透明的弦线在烛光下映出他斑白的发影:“今晨私塾的孩童问侠女是否都吃生肉,我便讲了‘孟尝君食冯谖鱼’,不想下课时,有孩子往我袖袋里塞了块风干鹿肉。”说着从袖中摸出块油纸包,正是醉梦熙前日备下的箭囊干粮。

此时母亲林秀琪端着新熬的鱼肉羹从厨房出来,靛蓝围裙上沾着的鱼鳞在灯笼下闪着银光。她刚把青瓷碗搁在石桌上,便被紫毛狐狸叼走了碗里的银鱼——那畜生尾巴尖的墨渍蹭到碗沿,恰好画了道狼嚎般的弧线。“慢些吃,没人跟你抢。”母亲笑着替醉梦熙拢好鬓边碎发,指尖触到她耳后未褪的墨痕,“昨儿看你画箭谱到三更,这墨渍怕是要带到太湖去了。”

九妹醉梦泠忽然拽了拽醉梦熙的素白裙摆,粉红色鱼鳞裙摆在地上扫出个银亮的半圆:“八姐你看!”她举起青铜鱼哨,哨口卡着片月光般的鱼鳞,“方才觅两哥哥托鲫鱼捎信,说太湖西岸的芦苇荡里,有群野鸭总抢渔民的渔网呢!”话音未落,鱼哨突然吹响,清越的声响惊得四姐醉梦青怀里的蛇蜕箭弦滑落在地,青灰色的蛇蜕在石板上蜿蜒,竟似支蓄势待发的利箭。

大风低头替醉梦熙系紧箭囊的蜡绳,藏青色衣袖擦过她腰间的狼牙关短刀,刀柄上的狼头雕刻硌得他掌心旧茧微微发疼——那是去年替她打磨箭头时留下的疤。“明早去船坞,”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副狼皮护指,“用雪山顶老狼的腹毛做的,拉弓时不磨手。”狼皮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醉梦熙忽然想起三年前雪夜,他背着冻僵的自己穿过松林,肩头落满的雪花融化时,湿了她素白的衣领。

西墙根下忽然传来窸窣声响,六姐醉梦兰抱着卷鼠须箭靶图跑出来,蓝色裙摆扫过墙角的鼠洞,几只小田鼠衔着米粒跟在后面,排成整齐的队列。“试试这个靶心!”她将画轴递给醉梦熙,宣纸上的墨点靶心旁,竟用米粒粘了个狼头形状,“南宫润说,用鼠须笔描的狼眼最有神。”话未说完,头顶的紫藤花突然落下,花瓣沾在狼皮护指上,像落了层春雪。

夜雾裹着西湖的水汽漫进廊下,石桌上的鱼肉羹还冒着热气,碗沿凝着的水珠滴在箭簇上,折射出满院晃动的灯影。醉梦熙望着眼前的狼皮护指、蛇蜕箭弦、鼠须靶图,还有大风鬓角沾着的紫藤花瓣,忽然想起幼时在山野里,总以为侠女该如孤狼般独行,直到遇见这满院的人,才知道江湖路原是由无数琐碎的暖意铺成。

“尝尝这鱼肉羹,”她用竹筷夹起块炖得酥烂的银鱼,吹了吹才递到大风嘴边,“九妹说太湖银鱼要配着狼毫墨汁炖,才够‘侠气’。”鱼肉的鲜香混着墨香在夜色里化开,大风忽然笑出声,指腹蹭过她嘴角的汤汁:“那下次我替你磨墨时,得往砚台里撒把鱼干。”话音未落,西厢房的窗纸被捅破个小洞,露出觅媛金色袖袋里探出头的猴子玩偶,爪子上还挂着串荔枝壳,倒像是在替他们喝彩。

廊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灯笼的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醉梦熙低头看见自己素白的裙角上,不知何时沾了片狼皮护指的绒毛,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她忽然伸手摘下大风鬓边的紫藤花,别在狼皮护指的绳结上,花瓣的淡紫与狼毛的银灰相映,竟似她梦中见过的雪山狼眼。而那些备好的箭簇,在烛火与月光的交错里闪着柔和的光,仿佛在等待黎明的第一缕风,将这盛满人间烟火的箭囊,送往江湖的每一个晨光熹微处。

醉梦熙刚将紫藤花别上狼皮护指,忽听东跨院传来“咯咯”鸡鸣——二姐醉梦甜抱着的花公鸡竟扑上了晾衣绳,橙红色尾羽扫落了三姐醉梦艾新晒的兔毛箭袋,雪白色绒毛如絮般飘向廊下,恰好覆在四姐醉梦青的蛇蜕箭弦上。醉梦青正低头替箭弦系玉坠,青色蛇纹裙摆扫过青苔,惊起的萤火虫纷纷撞在箭簇刃口,映得那抹寒光裹着细碎星子。

“这鸡再闹,明日便让它给箭簇试刃!”五姐醉梦红蹲在假山后掷出铜扣,绯红裙摆勾着夜露浸湿的藤蔓,指尖磨亮的铜扣划破夜色,“当”地一声砸中鸡喙。花公鸡受了惊,扑棱着翅膀撞翻了虎妞小葵运来的鹅卵石,滚圆的石子骨碌碌砸向蚂蚁洞,惹得觅佳的工蚁们举着叶片列阵而出,亮黄色的队列在石板上蜿蜒,竟似替箭簇铺了条星光小径。

父亲醉合德轻叩《游侠列传》的书页,青灰色长衫蹭到石桌上的狼皮护指,斑白胡须在灯笼下晃出碎影:“昨夜读《荆轲传》,见‘图穷匕见’处夹着片狼毛,倒想起你七岁时用扫帚当剑,追着邻村恶犬喊‘替天行道’,结果跌进泥坑,把狼皮袄染成了泥色。”他说着从袖中摸出块褪色的狼皮残片,正是醉梦熙幼时袄角掉落的,边角还留着她啃咬的齿痕。

母亲林秀琪端着热好的鹿肉羹走来,靛蓝围裙上沾着的面粉在灯影里闪着微光。她刚把青瓷碗搁下,紫毛狐狸便叼着碗里的肉干窜上石桌,尾巴尖的墨渍在碗沿画出狼嚎般的弧线。“慢些吃,”母亲替醉梦熙擦去碗沿的墨迹,发间白兰花的香气混着肉羹热气,“今早去市集,卖肉的王屠户说你幼时拿弹弓替他赶跑过偷肉的野狗,特意送了这鹿腿肉。”

九妹醉梦泠忽然拽住醉梦熙的素白裙摆,粉红色鱼鳞裙摆在地上扫出银环:“八姐你听!”她举起青铜鱼哨,哨口卡着的银鱼鳞映着月光,“觅两哥哥说太湖的银鱼群能托着箭游三千里呢!”话音未落,鱼哨清越的声响惊得梁上燕子衔来的柳枝掉在大风新削的箭杆上,嫩绿色的叶片恰好卡在箭羽间,像缀了枚春的印记。

大风低头替醉梦熙调整护指的绳结,藏青色衣袖拂过她腰间的狼牙关短刀,刀柄狼头的黑曜石眼睛在烛火下流转幽光。“昨儿在船坞寻到块老船木,”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木片,上面用凿刀刻着歪扭的狼头,“本想雕成箭尾饰,却把狼耳刻成了猫耳——倒像你五姐喝醉时的模样。”木片边缘还留着新鲜的凿痕,显然是刚刚赶工而成。

西墙根下传来窸窣响动,六姐醉梦兰抱着卷鼠须箭靶图跑出,蓝色裙摆扫过鼠洞,几只小田鼠衔着米粒排成线,在她身后撒下细碎的银亮。“南宫润用鼠须笔在靶心描了狼瞳,”她展开画轴,宣纸上的墨点靶心旁,两颗米粒嵌成的狼眼在灯影下灼灼发亮,“他说侠女的箭,该像狼瞳般识破奸邪。”话未毕,头顶紫藤花簌簌落下,花瓣覆在木片狼头上,竟似给它戴了顶花冠。

夜雾渐浓,西湖水汽裹着紫藤香漫进廊下。醉梦熙望着石桌上的鹿肉羹、狼皮护指、鼠须靶图,还有大风掌心磨出的新茧,忽然想起三年前雪夜,他背着中了陷阱的自己穿越松林,肩头的狼皮袄浸透寒气,却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此刻指尖触到护指的绒毛,暖意顺着血脉流淌,比任何江湖传说都更熨帖。

“尝尝这肉羹,”她用竹筷夹起炖烂的鹿肉,吹了吹递到大风嘴边,“王屠户说这鹿是在雪山遇见过狼的,肉质最有韧劲。”肉香混着夜风入喉,大风忽然轻笑,指腹蹭过她唇角的汤汁:“那你这狼女吃了它,怕是能一箭射到雪山去。”话音未落,西厢房窗纸上映出七妹醉梦紫的影子,紫色衣袖挥处,砚台里的墨汁竟在窗上晕出匹奔狼,与醉梦熙裙角的墨痕遥遥相对。

更夫敲过四更梆子,灯笼的光在青石板上洇开朦胧的晕。醉梦熙低头看见自己素白的裙角沾着片紫藤花瓣,与护指上的花影叠成剪影。她忽然伸手摘下大风发间的花瓣,轻轻按在木片狼头的猫眼上,花瓣的淡紫与木色相映,竟似她梦中那匹在雪山月下长嚎的母狼。而石桌上的箭簇在烛月交辉中闪着温润的光,仿佛在等待黎明第一缕风,将这盛满人间烟火的箭囊,送往每一个有晨雾与炊烟的江湖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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