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将木柴堆在廊下,转身时见醉梦熙正对着那坛梅子酱发呆,便伸手替她拢好吹散的发丝:“方才去马坊看了‘踏雪乌骓’,那马左前蹄有点跛,掌柜说明日请兽医来瞧。”他说话时,厨房方向传来碗碟碰撞声,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端着盆刚出锅的葱油饼探出头:“娘说今晚吃羊肉烩面,给你俩多加了两勺辣椒——风哥特意去集上买的塞北品种!”
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牵着矮脚马走来,马背上驮着福州聂少凯新送的皮手套:“少凯说这手套用的是东北黑熊皮,比寻常皮货暖三倍呢!”她说着,指了指醉梦熙的白衣袖口,“昨夜我替你在袖里缝了层兔毛,免得塞北的风灌进去。”
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抱着卷《漠北民歌集》从书房跑出,书页间掉出片风干的狼毒花:“南宫润说漠北的牧人会唱驯狼的歌谣,阿熙你学会了唱给我们听!”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晃着团扇跟进来,扇面上新画的塞北篝火映着她发间的狐尾毛饰:“纳兰家送了盏羊油灯,说雪夜里点着能照出十里地呢!”
醉梦熙摸着袖口新缝的兔毛,忽然想起今早母亲偷偷塞进她包里的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符纸,说是能驱邪避灾。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抱着个鱼形暖手炉跑来,炉子里的碳火映着她发间的银饰:“八姐风哥快看!觅两哥哥从海边捎来的暖手炉,灌上热水能暖一整夜呢!”
夜风渐起时,醉合德先生的咳嗽声从书房传来。醉梦熙抱着套马杆走到窗边,见父亲正对着她藏在《女诫》里的短刀叹气,桌上放着封未写完的信——信纸开头写着“吾女阿熙亲启”,旁边搁着枚磨了一半的狼牙吊坠。
“在看什么?”大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提着盏走马灯,灯面上的江湖侠客正骑着乌骓马踏雪。他将灯递给她,指尖擦过她掌心时带着皂角的凉意,“方才你爹把戒尺收起来了,还说……”他忽然压低声音,“……说塞北天冷,让你别忘了戴护膝。”
醉梦熙握着走马灯,看灯影里的侠客在风中驰骋,忽然觉得这满院的琐碎关怀,比她想象中的江湖更让人安心。穿金色衣服的觅媛正追着徐怀瑾讨要塞北的雪花标本,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在教洛君包扎伤口,连虎妞小葵都揪着二宝的耳朵,逼他背诵《塞北风光诗》。
“你听,”大风忽然指着远处的更鼓,“亥时了,该收拾行李了。”
醉梦熙点头,却见他从袖中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双新纳的厚底靴,靴面上用蓝线绣着匹奔腾的狼。她接过靴子时,发现鞋底还垫着层干燥的狼尾草,散发出淡淡的草香。风穿过廊柱时,兵器架上的镔铁短刀与套马杆轻轻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她望着大风鬓角的碎发被夜风吹起,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在私塾后院看她舞刀的模样——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灯影里的侠客如出一辙。远处厨房传来母亲喊开饭的声音,穿橙色衣服的二姐正端着羊肉烩面穿过月亮门,碗里的辣椒红得像旷野上的晚霞。
“走吧,”醉梦熙提着走马灯,另一只手攥紧他的袖口,“吃完面就收拾行李,我要把你的名字刻在套马杆最显眼的地方。”
大风低头看她眼中的笑意,灯笼的光映着她白衣上的狼头银饰,也映着满院飘飞的琐碎日常。他忽然觉得,这即将启程的塞北之行,或许就是他们江湖梦的开端——而那些被姐妹们塞满的皮手套、梅子酱与暖手炉,早已为这对并肩驰骋的恋人,铺好了比旷野长风更温柔的路。
三更梆子响过时分,醉府西跨院的马厩里亮起盏羊角灯。醉梦熙蹲在“踏雪乌骓”旁,白衣下摆扫过干燥的苜蓿草,手里的毛刷正顺着马腿伤痕轻拭——那马左前蹄缠着新换的白布,是大风用她束发的白绫仔细包扎的。
“还疼吗?”她对着乌骓马低语,指尖触到马腿上未消的红肿。忽听身后传来草屑响动,大风抱着捆新晒干的狼尾草走进来,青布衫上沾着夜露:“兽医说再敷三日金疮药就能好,方才我把你的短刀裹在狼皮里,塞进马鞍袋了。”
灯笼光映着乌骓马墨玉般的鬃毛,醉梦熙想起白日里大姐醉梦香往她行囊里塞的豹皮护腕,还有三姐醉梦艾缝在酒囊上的兔毛绳。穿绿色衣服的三姐此刻定在绣那幅“塞北风光图”,发间兔毛绒花上的露水该已凝成霜了。
“你看,”大风忽然蹲下身,翻开乌骓马的左前蹄,“掌心里的月牙形胎记,倒像极了你的狼头银簪。”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散成雾,醉梦熙这才发现他耳尖冻得发红——定是方才去药铺抓金疮药时吹了风。
她伸手替他拢了拢衣领,触到里面缝着的暖身符——那是母亲今早偷偷塞进他衣襟的。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此刻该在温着明日路上喝的姜汤,围裙上的面粉说不定还沾着核桃碎的痕迹。
“明日卯时出发,”大风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风干的羊肉干,“你娘说路上嚼这个顶饿,还让我盯着你别喝凉水。”油纸包上还留着灶间的烟火气,让醉梦熙想起白日里五姐醉梦红往她包里塞梅子酱时,黑猫“雪球”跳上灶台偷舔酱罐的模样。
马厩外传来细碎脚步声,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抱着卷毛毡跑来,发间鼠形玉簪在灯笼下泛着微光:“南宫润说漠北的夜寒,这羊毛毡垫在马鞍上能防风湿!”话音未落,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晃着狐裘披风跟进来,披风上的金箔线绣着九尾狐:“纳兰家说这皮子能挡雪粒子,阿熙你穿白衣配它,准像画里的雪狼!”
醉梦熙接过毛毡铺在马鞍上,忽然看见毡角绣着个小小的“熙”字,针脚歪歪扭扭,定是六姐熬夜绣的。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抱着鱼形暖手炉钻进来,炉子里的碳火映着她鼻尖的薄霜:“八姐风哥快看!我往暖手炉里加了艾草,闻着像家里的味道呢!”
夜风穿过马厩缝隙时,乌骓马忽然打了个响鼻。醉梦熙望着灯笼光里飞舞的草屑,想起父亲醉合德今夜塞给她的那枚狼牙吊坠——老人说这是他年轻时在塞北游学拾的,能保平安。书房的灯盏此刻该还亮着,先生定是又在改那封未寄出的信。
“该去睡了,”大风替她掖好披风领口,指尖触到她耳坠上的银狼爪,“明日路上颠簸,得养足精神。”他转身去拴乌骓马的缰绳,青布衫后摆扫过墙角的草料堆,惊起几只蛰伏的萤火虫。
醉梦熙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在私塾后院看她舞刀,那时他手里攥着的也是根这样的缰绳。风从马厩天窗灌进来,吹得灯笼光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恰似昨日旷野上并肩驰骋的剪影。
“大风,”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马厩里有些发颤,“你说塞北的狼,会喜欢江南的梅子酱吗?”
大风回头,见她白衣在灯笼下像团朦胧的雾,鬓边的狼头银簪微微晃动。他走过来替她拂去肩头的草屑,忽然笑起来:“说不定呢,就像这乌骓马,不也爱上了江南的苜蓿草?”
此刻更夫敲过四更,远处传来醉梦媛跟徐怀瑾斗嘴的低语声,穿金色衣服的少女定是在往他行囊里塞金箔纸,说是能在雪地里反光寻人。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教洛君辨认塞北草药,虎妞小葵揪着二宝的耳朵,非要他学完最后一首《驯马歌》。
醉梦熙握着暖手炉,感觉炉子里的艾草香混着马厩的干草味,竟莫名安心。她看着大风将最后一捆狼尾草铺在乌骓马身下,忽然觉得这即将启程的塞北之路,早已被满院人的牵挂填满,就像这马厩里的苜蓿草,层层叠叠,都是家的味道。
“走吧,”大风提起灯笼,灯光照亮他青布衫上母亲新缝的补丁,“明日天亮时,咱们就能看见第一片塞北的云了。”
醉梦熙点头,随他走出马厩。夜空中的星子亮得惊人,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银,她回头望了眼熟睡的乌骓马,见它蹄边放着个盛满梅子酱的陶坛——那是五姐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搁的。
廊下的自鸣钟轻轻敲响,将满院的琐碎关怀与未竟的江湖梦,一同揉进了江南最后的春夜里。醉梦熙裹紧狐裘披风,感觉里面还残留着七姐的胭脂香,而身旁的大风正提着灯笼,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恰似两柄即将出鞘的剑,在奔赴塞北的路上,映着星光,并肩而行。
卯时的天光刚漫过西子湖的画舫,醉府门前的青石板已落满细碎的海棠花瓣。醉梦熙束着新缝的兔毛护腕,白衣外罩着七姐送的狐裘披风,狼头银簪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她正蹲身检查乌骓马的马鞍,见大姐醉梦香抱着个豹皮包袱走来,发间豹纹丝带沾着露水。
“把这个塞进靴筒,”大姐掀开包袱,里面是对嵌着狼牙的护膝,“少凯说东北猎户都这么穿,能防雪地里的寒气。”她说话时,二姐醉梦甜端着陶罐追出来,橙色围裙上沾着姜汤渍:“路上喝的姜茶灌好了,风哥那份我多放了红糖!”
穿绿色衣服的三姐醉梦艾抱着卷油纸跑来,油纸里包着刚烙的葱油饼:“苏晚凝说塞北的干粮硬,这饼裹着羊肉末能放三日!”话音未落,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已将软剑递过来,剑鞘上缠着新搓的狼尾草绳:“何郎说遇到狼群就吹这个哨子——剑鞘里藏着枚铜哨呢!”
醉梦熙接过软剑时,触到剑柄处刻着的“熙”字,定是四姐连夜刻的。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抱着黑猫“雪球”晃过来,猫爪正扒拉着她腰间挂的梅子酱小坛:“冯郎说马奶酒配梅子酱最妙,我给你挂了三坛在马鞍上!”
大风牵着乌骓马走出垂花门,青布衫下穿着母亲新絮的棉袍,见醉梦熙被姐妹们围得脱不开身,便笑着上前替她系好披风领口:“再不走,太阳该晒着西湖的鱼了。”他话音刚落,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抱着《漠北语手册》跑来,书页间夹着片狼毒花标本:“南宫润说学会这几句就能跟牧人换马奶!”
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摇着团扇跟来,扇面上的塞北篝火图被晨露打湿:“纳兰家的信差说,半月前有商队在漠北见到白狼,阿熙你去了可得替我瞧瞧真假!”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举着贝壳风铃跳过来,发间鱼形银饰撞出清响:“八姐风哥路上听见浪声,就当是我在唱歌呢!”
醉合德先生的咳嗽声从门内传来,老人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里攥着枚磨得光滑的狼牙吊坠:“拿着,”他将吊坠塞进醉梦熙掌心,“当年在塞北捡的,夜里能避邪。”林秀琪夫人跟在身后,往大风行囊里塞了包晒干的艾草:“路上宿破庙就烧这个,去潮气。”
乌骓马忽然刨蹄长嘶,震落了檐角的铜铃。醉梦熙望着满院姐妹的笑脸,鼻尖忽然发酸——三姐鬓边的兔毛绒花歪了,定是熬夜绣地图所致;五姐袖口还沾着梅子酱,黑猫“雪球”正伸爪替她蹭掉。穿金色衣服的觅媛追着徐怀瑾跑,非要往他帽里塞金箔纸;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教洛君辨认草药,虎妞小葵揪着二宝的耳朵,逼他再唱一遍《送别歌》。
“走了!”大风扶她上马,自己翻身上鞍坐在她身后,双臂环过她腰际握住缰绳。乌骓马踏碎满地海棠花瓣,醉梦熙回头望去,见姐妹们追至月洞门,大姐的豹皮护腕、二姐的姜汤陶罐、三姐的葱油饼油纸……无数琐碎的关怀在晨雾里晃动,像极了昨夜马厩里飞舞的萤火虫。
“你听,”大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清晨的凉意,“西湖的浪声。”
醉梦熙点头,感觉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狐裘传来,与腰间狼头银饰的冰凉交织。乌骓马奔上苏堤时,晨雾被马蹄踏碎,露出远处青山的黛色轮廓。她伸手接过九妹抛来的贝壳风铃挂在马鞍上,铃声混着姐妹们的叮嘱,在风里散成细碎的光。
“到了塞北,”她忽然转身,白衣披风扫过乌骓马的鬃毛,“我要给你刻个更大的‘风’字,刻在套马杆顶端!”
大风望着她眼中比朝阳更亮的光,想起初见时她舞刀劈开的日光,此刻都化作腰间沉甸甸的梅子酱与靴筒里温暖的护膝。他笑着点头,策马穿过最后一道晨雾,身后是江南的万家灯火与满院牵挂,前方是塞北的茫茫雪原与江湖梦影。
乌骓马的蹄声惊起一群白鹭,醉梦熙听见贝壳风铃在风中轻响,那声音里有母亲熬的姜汤味、三姐烙的葱油饼香,还有大风掌心永远温热的温度。她收紧狐裘披风,感觉里面七姐洒的胭脂香正混着塞北的风,悄然漫开——原来这侠女的江湖路,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携着满院的月光与牵挂,与身边人并肩,踏碎晨雾,奔向远方。
乌骓马奔出宛城时,晨雾正从西湖面缓缓升起。醉梦熙的白衣披风在马背上翻飞如振翅白狼,狐裘领口沾着七姐洒的玫瑰香露,与大风青布衫上的皂角味混在一起,在风里织成张温柔的网。她伸手摸向马鞍侧悬挂的梅子酱小坛,坛口的红布绳是五姐连夜搓的,绳结里还缠着根黑猫的胡须。
“看前面。”大风的声音擦过她耳畔,缰绳在他掌心划出利落的弧线。乌骓马踏过青石板桥,桥洞下忽然钻出条小船,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站在船头挥手,贝壳风铃在晨露里晃出细碎银光:“八姐风哥!这是觅两哥哥托人捎的防水皮囊,装得下十斤梅子酱呢!”
醉梦熙笑着接过皮囊,触到上面刻着的小鱼图案,定是九妹求银匠刻的。船尾撑篙的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忽然扬手,软剑在空中划出道青芒,剑穗上系着的铜哨发出清越声响——那是何郎特意寻来的“驱狼哨”,声线能穿透漠北的风雪。
乌骓马忽然加速,马蹄踏碎河面上的浮萍。醉梦熙回头望见月洞门下,穿黄色衣服的大姐正替聂少凯整理豹皮手套,穿橙色衣服的二姐踮脚往聂少凯行囊里塞姜茶,穿绿色衣服的三姐抱着油纸包追着船跑,葱花饼的香气飘了满河。穿蓝色衣服的六姐蹲在岸边往水里撒着狼尾草,说是能替他们引路人;穿紫色衣服的七姐摇着团扇站在画舫上,扇面的塞北篝火图被晨露浸得发潮。
“他们怎么都来了?”醉梦熙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指尖攥紧了马鞍上的贝壳风铃。
大风勒住缰绳,乌骓马在河畔停步。他望着身后追来的一众人影,青布衫袖口被晨露沾湿,却笑得眉眼弯弯:“你娘今早五点就起来熬姜汤了,说要灌满你所有皮囊。”他顿了顿,指了指穿金色衣服的觅媛——她正追着徐怀瑾往他靴筒里塞金箔纸,“觅媛赌咒说金箔能在雪地里反光,迷路了就朝着光走。”
醉梦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将一包草药递给洛君,穿亮黄色衣服的觅佳踮脚给李屹川整理腰带,连虎妞小葵都揪着二宝的耳朵,逼他把最后一块羊肉干塞进大风行囊。父亲醉合德站在垂花门阴影里,手里捏着那封未寄出的信,信纸边缘被他摩挲得发毛;母亲林秀琪抱着件新缝的羊毛坎肩追出来,坎肩领口绣着匹奔腾的狼,针脚密得像夏夜的星子。
“驾!”大风忽然低喝,乌骓马应声前蹄腾空。醉梦熙感觉背后贴上他温热的胸膛,腰间被他手臂环得更紧。马蹄踏碎最后一道雾霭时,她听见身后传来齐声的呼喊——大姐的豹纹丝带、二姐的姜汤陶罐、三姐的葱油饼油纸……无数琐碎的关怀在风里飞扬,像极了昨夜马厩里不肯熄灭的羊角灯。
“大风,”她忽然扭头,白衣披风扫过他下巴,“你说塞北的星空,会比西湖的更亮吗?”
大风望着她眼中倒映的晨光,那光里有江南的万家灯火,也有他初见时那个舞刀的白衣少女。他抬手替她拂去发间的海棠花瓣,指尖在她鬓角短暂停留:“会的,”他声音里带着笃定的温柔,“等咱们到了漠北,就用套马杆支起帐篷,把所有梅子酱摆在篝火旁,看星星落进你的刀鞘里。”
乌骓马的蹄声惊起芦苇丛中的水鸟,醉梦熙握着贝壳风铃,听那声音混着身后姐妹们的笑闹,渐渐化作江南最温柔的告别。她低头看马鞍上悬挂的狼头银饰,又摸了摸靴筒里父亲给的狼牙吊坠,忽然觉得这趟塞北之行,早已被满院的牵挂填满——那些缝在护腕里的兔毛、裹在饼里的羊肉末、藏在剑鞘里的铜哨,都是比江湖梦更实在的光。
“那到时候,”她忽然笑起来,白衣在风中扬起好看的弧度,“我要用狼皮给你缝个箭囊,上面刻满江南的海棠花!”
大风闻言低笑,策马穿过最后一片柳树林。前方的官道隐入薄雾,像极了他们即将展开的江湖路——或许没有话本里的刀光剑影,却有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有身后满院的灯火,还有马鞍上叮咚作响的贝壳风铃,将平凡的日子,串成比侠女梦更动人的风景。
乌骓马踏上黄土官道时,日头已爬至中天。醉梦熙掀开狐裘披风,露出里间束腰的素白里衣,狼头银饰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她摸了摸马鞍侧的防水皮囊,五姐新换的红布绳上还沾着麦芽糖渍——今早出发前,黑猫“雪球”偷舔绳结的模样又浮上心头。
“歇会儿吧,”大风勒住缰绳,乌骓马在棵老槐树下停步。他翻身下马时,青布衫下摆扫过路边的野蔷薇,惊起几只彩蝶。醉梦熙望见他靴底沾着的江南泥土,与塞北的黄沙混在一起,忽然想起临出发时,母亲往他靴筒里塞的艾草包,说是能避邪。
“尝尝这个,”大风从行囊里摸出油纸包,里面是二姐做的姜糖,“你娘说路上嚼这个防晕车。”糖块上还留着灶间的烟火气,醉梦熙接过时,看见包糖的油纸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狼头,定是九妹趁大人不注意画的。
树影里忽然传来马蹄声,穿黄色衣服的大姐醉梦香骑着矮脚马追来,豹皮护腕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忘了给你们这个!”她抛来个小布包,里面是聂少凯送的东北熊胆膏,“治刀伤比金疮药还灵!”话音未落,穿橙色衣服的二姐醉梦甜提着陶罐跟上来,围裙上的姜汤渍已被晒干:“新灌的姜茶,加了你们最爱吃的核桃碎!”
醉梦熙接住陶罐时,触到罐身刻着的“熙”字,定是三姐连夜用锥子刻的。穿绿色衣服的三姐醉梦艾晃着串麦芽糖从槐树枝桠间探出头,发间兔毛绒花上粘着槐花:“苏晚凝说前面驿站有卖塞北奶酪,阿熙你得尝尝配梅子酱是啥滋味!”
穿青色衣服的四姐醉梦青忽然从树后转出,软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剑鞘上的狼尾草绳扫落几片槐叶:“何郎来信说,前面镇子有位老猎人会制狼牙套,风哥你记得讨教讨教。”她话未说完,穿红色衣服的五姐醉梦红抱着黑猫“雪球”从灌木丛跳出,猫爪正抓着她腰间晃荡的梅子酱小坛:“冯郎说这附近有片梅林,咱们采些青梅回去腌,给你们下次出门带!”
大风替醉梦熙擦去嘴角的姜糖屑,指尖在她唇畔短暂停留,惹得她耳尖发烫。他望着姐妹们身后扬起的尘土,青布衫袖口被野蔷薇的刺勾出个小口——那是今早帮她上马时不小心挂的,此刻却被母亲连夜缝上了块素白补丁,针脚细密得像西湖的雨。
“你们怎么都跟来了?”醉梦熙的声音带着笑意,伸手去接六姐递来的《漠北语手册》,书页间夹着的狼毒花标本已被压得扁平。穿蓝色衣服的六姐醉梦兰蹲下身替她系好散开的鞋带,发间鼠形玉簪蹭过她靴面:“南宫润说前面戈壁容易迷路,我带了指南针呢!”
穿紫色衣服的七姐醉梦紫摇着团扇从官道另一头走来,扇面上的塞北篝火图被日头晒得发卷:“纳兰家信差说,前面山谷里有白狼出没,阿熙你正好试试新学的套马索!”穿粉红色衣服的九妹醉梦泠抱着鱼形暖手炉跑过来,炉子里的艾草香混着槐花味:“八姐风哥快看!我在暖手炉上刻了小鱼和狼头,这样你们想我们了就看看!”
乌骓马忽然打了个响鼻,甩落鬃毛上的槐花。醉梦熙望着满树纷飞的白花,想起临行前父亲塞给她的狼牙吊坠,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穿金色衣服的觅媛追着徐怀瑾跑过来说笑,发间猴毛头饰扫落了大风肩头的花瓣;穿素兰色衣服的觅如正教洛君辨认塞北草药,虎妞小葵揪着二宝的耳朵,非要他学狼嚎给乌骓马听。
“该走了,”大风扶她上马,自己翻身上鞍时,青布衫下露出母亲新缝的羊毛坎肩,领口的狼头刺绣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乌骓马踏碎满地槐花,醉梦熙听见身后传来姐妹们的笑闹声,忽然觉得这趟塞北之行,原不是闯荡江湖的孤单旅程,而是携着满院的星光与牵挂,在天地间并肩而行。
“大风,”她忽然转身,白衣披风扫过他握着缰绳的手,“你说咱们到了漠北,能找到比这更美的槐花林吗?”
大风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光,那光里有江南的万家灯火,也有他初见时那个舞刀的少女。他收紧手臂将她护在怀里,闻着她发间混着的玫瑰香露与皂角味,忽然笑起来:“或许找不到,”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温柔,“但咱们可以用套马杆圈片草地,种上江南的槐树苗,等来年开花时,让狼崽们在树下追蝴蝶。”
乌骓马的蹄声惊起林间宿鸟,醉梦熙握着马鞍上的贝壳风铃,听那声音混着姐妹们的叮嘱,在风里散成细碎的光。她低头看大风手腕上母亲系的平安绳,又摸了摸靴筒里父亲给的狼牙吊坠,忽然明白所谓侠女的江湖梦,从来不是孤身仗剑走天涯,而是身边有可信赖的人,身后有可回望的家,哪怕前路是漠北的风雪,也能凭着掌心的温度与心中的牵挂,将平凡的日子,过成最动人的江湖。
“那说好了,”她笑着点头,白衣在风中扬起好看的弧度,“等槐树开花时,我要在树下舞刀给你看,刀刃劈开的阳光里,一定有咱们家的味道。”
大风闻言低笑,策马穿过最后一片槐树林。前方的官道隐入黄土高坡,像极了他们即将展开的人生——或许没有话本里的惊天动地,却有身边人不离不弃的陪伴,有身后满院的灯火可亲,还有马鞍上叮咚作响的贝壳风铃,将每一步平凡的脚印,都谱成比侠女传说更悠长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