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琥珀色的眼眸盯着剑身流转的寒光,突然狡黠一笑:“听说漕帮高手的剑能削铁如泥,你说我们这把...”话音未落,她突然抽剑出鞘,朝着廊下悬挂的灯笼穗削去。橙红色的穗子应声而落,不偏不倚掉进觅风的茶盏,惊起满室涟漪。
“胡闹!”觅风佯怒,指尖却轻轻拂过她的手背,确认没有被剑气伤到。他捡起茶盏里湿漉漉的灯笼穗,忽然想起幼时醉梦熙总爱用木剑挑落私塾的纸鸢,被夫子罚站时还朝他做鬼脸。那时她的眼睛就像现在这样,藏着整片江湖的光。
“等剑嵌好钢,我要去挑战漕帮的擂台。”醉梦熙将剑横在膝头,狼尾无意识地拍打青石地板,“若是赢了,就能拿到他们的通行令牌,以后行侠仗义也方便些。”她转头看向觅风,耳尖微微泛红,“到时候...你真的愿意陪我四海为家?”
廊外的风突然卷起满地铁屑,扑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觅风放下茶盏,伸手将她耳后碎发别到狼牙簪下:“你忘了?”他的声音比夜风更温柔,“我们早说好了,你执剑,我执笔,把江湖上的不平事都写成话本。”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的笑闹声:“八妹又在和阿风说悄悄话!母亲炖了百合粥,再不回来可就没了!”醉梦熙慌忙起身,却被觅风拉住手腕。少年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用荷叶包着的桂花糕:“路上吃。”他说着,指腹轻轻擦过她沾着铁屑的脸颊,“小狼女闯荡江湖前,得先填饱肚子。”
醉梦熙攥着温热的桂花糕,狼尾在身后欢快地摇晃。她转身跑向灯火通明的内院,素白的身影在月色里跃动,像极了幼时在芦苇荡里追逐野兔的模样。而廊下的觅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拾起地上的灯笼穗,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他知道,无论未来的江湖有多远,他的脚步永远都会追随着那道明亮的白影。
三更梆子声遥遥传来时,廊下的铜铃突然急促作响。醉梦熙浑身紧绷,狼耳瞬间竖起——湖面方向传来细碎的划桨声,三艘乌篷船正贴着芦苇荡潜行,船头灯笼蒙着黑布,只透出幽绿微光。
“是水匪。”觅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他伸手按住她握剑的手,玄色衣袖下的手指悄然收紧,“城西粮仓前日刚进新粮,他们怕是...”话未说完,醉梦熙已如离弦之箭跃起,月白劲装在夜风中猎猎如帆。
“带消息去衙门!”她转身时,狼牙簪划出冷光,“我去引开他们!”觅风刚要阻拦,少女已踩着廊柱飞身上了屋顶,素白身影与月光融为一体。湖面骤然炸开吆喝声,醉梦熙凌空挥剑,斩断一艘乌篷船的缆绳,狼性本能让她在夜色中视物如昼。
“哪里来的小娘子!”水匪头子的钢刀劈来,却被她侧身躲过。醉梦熙足尖点在船篷上,反手一剑挑落对方头巾,露出额间狰狞的刀疤,“漕帮的人也敢冒充?说!到底是谁...”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千钧一发之际,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过。觅风甩出方才编剑穗的竹篾,精准缠住偷袭者手腕。他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染着寒霜,袖中暗藏的短刃抵住水匪咽喉:“伤她者,死。”
醉梦熙望着少年凌厉的侧影,心跳比剑刃震颤更剧烈。狼尾不受控地在身后摇晃,她挥剑劈开另一艘船的船帆,趁机将剑穗上的鹅卵石狠狠掷出。石子弹中铜锣,清越声响惊起整片芦苇荡的白鹭,也惊得水匪们乱了阵脚。
“撤!”头子见势不妙,驾船逃窜。醉梦熙正要追,却被觅风拽住腰带拉回岸边。少年的掌心烫得惊人,玄色衣襟被剑气划破,露出锁骨处淡红的抓痕——方才为护她周全,生生挨了水匪一爪。
“疼不疼?”醉梦熙的声音发颤,狼性的暴戾尚未消退,指尖却轻得像羽毛。觅风却笑着从怀中掏出半块压碎的桂花糕:“还能吃,你方才跑得急,定是饿了。”他说着,将糕点塞进她掌心,“小狼女行侠仗义,可不能饿着肚子。”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散了满湖碎月。醉梦熙望着掌心的糕点,又望着少年染血的衣襟,突然觉得这江南的夜,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残月隐入云层,廊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醉梦熙盯着觅风锁骨处渗血的抓痕,狼性本能让她喉头泛起腥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克制住想要撕碎衣襟查看伤势的冲动。"回去让六姐给你敷药。"她别过脸,声音闷得发紧,"都是我莽撞,差点害你..."
"该说这话的是我。"觅风突然抬手,用沾着铁屑的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少年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嘴角却噙着熟悉的笑意,"若不是我拦着,你此刻怕是追去水匪老巢了。"他的拇指擦过她脸颊,拭去不知何时沾上的煤灰,"我的小狼女,总想着护着天下人,却忘了有人也想护着你。"
湖面传来归巢水鸟的低鸣,醉梦熙突然想起幼时在芦苇荡迷路,也是这样的夜晚,是觅风举着灯笼找到浑身泥泞的她。那时他也是这样,温声细语地替她包扎伤口,把冷掉的炊饼掰成小块喂进她嘴里。
"等天亮,我再把剑磨得锋利些。"她突然开口,握住他染血的手按在剑身上,"下次再有宵小之辈,定要让他们..."话未说完,觅风已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少年身上飘来淡淡的血腥味,却混着让人安心的书卷气。
"先医好伤,再磨剑。"他凑近时,呼吸扫过她颤动的睫毛,"明日让五姐炖些补血的汤,再央七姐去偷纳兰公子的千年人参..."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醉府方向的呼唤声,九妹脆生生的嗓音穿透夜色:"八姐姐!阿风哥哥!母亲发现你们偷溜出来啦!"
醉梦熙慌忙要起身,却被觅风拽着衣袖跌回怀中。玄色锦袍裹住她微凉的身子,少年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莫急,且让我再抱一会儿。"他的声音混着心跳声传来,"方才以为要失去你时,才知道..."
廊外突然下起细密的春雨,打在竹帘上沙沙作响。醉梦熙感受着怀中温热的体温,狼尾悄悄缠住觅风的手腕。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笑闹声,伴着母亲嗔怪的呵斥,而此刻廊下交缠的身影,仿佛将整个江南的夜色都酿成了蜜糖。
雨丝渐渐密了,檐角铜铃在湿润的风里发出清越声响。醉梦熙的狼耳动了动,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五姐醉梦红催促的脚步声,还有七妹醉梦紫压低声音的调笑。她正要挣脱觅风的怀抱,却被少年更紧地箍住腰身,玄色锦袍将两人裹成一团暖融融的影子。
“别动。”觅风的气息喷洒在她发间,带着几分难得的执拗,“让我再抱片刻。”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狼头革带,那里还系着他亲手编的青灰石剑穗。醉梦熙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擂在她心上的鼓。
廊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醉梦熙急得狼尾直甩,却在转头的瞬间愣住——觅风苍白的脸色在灯笼下愈发明显,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方才的伤口牵动了筋骨。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书生的身子最是娇弱,哪里经得起水匪的利爪?
“疼就说。”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软,伸手想去触碰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人。琥珀色眼眸里满是懊恼,“都怪我,若不是我逞强...”
“该怪我功夫不精。”觅风笑着打断她,指尖划过她因焦急而泛红的眼角,“说好要做你的书童,却连护你周全都...”话未说完,廊外突然传来九妹醉梦泠的惊呼:“呀!八姐姐和阿风哥哥在...”
“小孩子家别乱看!”七妹醉梦紫眼疾手快捂住妹妹的眼睛,却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快些回去,莫要扰了人家小情侣说情话。”
醉梦熙的脸腾地红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狼崽般猛地站起身。月白劲装扫落石桌上的铁屑,她慌忙去扶险些倾倒的宫灯,却听见身后传来觅风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里带着纵容与温柔,混着雨声,让整个廊下都变得黏腻起来。
“明日卯时,继续磨剑。”她背对着众人,佯装镇定地握紧剑柄,狼尾却不受控地在身后扫来扫去,“这次...这次定要磨出天下最锋利的剑!”
“好。”觅风撑着石桌起身,玄色衣襟上还沾着她的发丝,“明日我带新做的桂花糕,边吃边磨。”他说着,缓步走到她身边,借着整理灯笼的动作,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再冒险。”
雨幕中,醉梦熙望着交握的双手,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春雨,比任何时候都要缠绵。远处传来家人的笑闹声,而廊下这方小小天地,却盛满了独属于他们的温柔与牵挂。
晨光刺破薄雾时,醉府廊下已响起清脆的研磨声。醉梦熙挽起月白劲装的袖口,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狼耳在发间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她盯着剑身新泛起的冷光,鼻尖几乎要贴上剑脊:“觅风,你看这里——”
话音未落,温热的气息突然掠过耳畔。觅风俯身时,玄色长袍扫过她膝头,腕间缠着的布条还渗着淡淡的药香。“角度再偏半分。”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带着薄茧的指尖调整着握剑的姿势,“昨日用力过猛,今日需慢些。”
醉梦熙的狼尾不受控地扫过青石地面。她想起昨夜母亲为觅风包扎伤口时,六姐醉梦兰念叨着“下次再这么拼命,当心留下疤”,而七姐醉梦紫则捂着嘴笑“八妹的小书生为护美可真是不要命”。此刻近在咫尺的呼吸,让她喉头发紧:“你的伤...真的无碍?”
“比不过小狼女的铁骨。”觅风轻笑,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金黄的桂花糕上撒着细碎的糖霜,在晨光里泛着晶莹的光,“尝尝?这次特意加了松子。”他掰下一块递到她唇边,见她犹豫,故意挑眉,“不吃?那我喂...”
“我自己来!”醉梦熙慌忙咬住糕点,狼性本能让她耳朵发烫。香甜在舌尖散开时,远处传来二姐醉梦甜的呼唤:“八妹!帮母亲去采些紫苏!”她刚要起身,却被觅风拉住手腕。
“先磨完这道纹路。”少年的眼神认真,“昨夜那些水匪...我打听到他们与漕帮有些瓜葛。”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几艘乌篷船的标记,“今早去码头时,有人说见过类似的船只。”
醉梦熙的瞳孔骤然收缩,狼性的警觉让她周身紧绷。她望着纸上的标记,忽然想起昨夜觅风挡在她身前的模样,玄色衣襟被剑气划破的瞬间,仿佛还在眼前。“你查这些做什么?”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软,“太危险了...”
“我说过,要做你的书童。”觅风将纸张小心折好,塞进她腰间革带,“书童自然要记下侠女的每一场仗。”他起身时,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映得那双眼睛比剑刃更亮,“何况...”他突然凑近,在她发烫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我的小狼女,只能由我来护。”
廊外传来姐妹们的哄笑声,不知何时,五姐醉梦红带着七妹醉梦紫躲在月洞门后偷看。醉梦熙的脸腾地红透,抓起剑穗就要去追,却被觅风握住手腕。少年举起磨石,眼中笑意盈盈:“先把剑磨好,嗯?”
晨风掠过檐角铜铃,细碎的铁屑在阳光里飞舞,宛如撒落的星辰。醉梦熙望着掌心与觅风交叠的手,突然觉得,这江湖梦或许不用急着去闯——至少此刻,廊下的研磨声,比任何刀剑都要动听。
日头攀上中天时,廊下的石桌上已堆起小山似的铁屑。醉梦熙脖颈沁出细密汗珠,素白劲装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狼耳却依旧笔直竖起,紧盯着剑身那道即将完工的剑脊。觅风将青瓷碗递到她唇边,碗里是冰镇酸梅汤,凉丝丝的香气混着他袖口的墨香:“歇口气,剑刃开锋急不得。”
“可漕帮擂台...”醉梦熙话未说完,忽听院外传来嘈杂人声。她浑身紧绷,狼尾条件反射般缠上觅风手腕。只见七妹醉梦紫慌慌张张跑来,紫色襦裙沾满草屑,发间狐尾发饰歪歪斜斜:“不好了!城西粮仓又遭劫,有人看见带黑巾的船!”
醉梦熙猛地起身,却被觅风拽住腰带。少年将她稳稳按回蒲团,从袖中抽出几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纸张:“昨日画舫上的眼线传来消息,这些水匪与漕帮分舵管事有来往。”他指尖划过纸上模糊的船号,“贸然追查只会打草惊蛇。”
“那便等他们自投罗网!”醉梦熙抽出半截宝剑,寒光映得她琥珀色瞳孔泛起凶光,腰间狼牙配饰叮当作响。她转头望见觅风锁骨处新换的药布,突然泄了气,剑尖重重戳进石缝,“若我有你这般心思...昨夜也不会让你受伤。”
觅风忽然轻笑,伸手揉乱她被汗水黏在额前的发丝。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我的小狼女若没了这份血性,才最叫人担心。”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里头躺着枚崭新的狼头剑镡,“今早请铁匠铺王师傅打的,说是能镇剑煞。”
醉梦熙的狼尾不受控地扫过觅风小腿,粗糙的绒毛蹭得少年微微发痒。她小心翼翼捧起剑镡,指腹摩挲着狼瞳处镶嵌的黑曜石,突然想起幼时在芦苇荡,觅风也是这样,总把最好的东西藏在身后,等她发现时再装作不经意递来。
“阿风!八妹!”五姐醉梦红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快来尝尝新烤的梅花酥!”话音未落,九妹醉梦泠举着油纸包蹦跳着跑来,粉色裙摆沾着面粉:“我偷偷多留了三块!”
觅风拉着醉梦熙起身时,故意往她手里塞了块酸梅。看着少女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烟火气里,藏着比江湖更动人的风景。廊外蝉鸣渐起,铜铃在清风中轻晃,而研磨声与笑闹声交织的廊下,正是独属于他们的江湖。
斜阳将廊下的影子拉得老长时,醉梦熙终于完成了剑刃的最后一道打磨。寒光流转的剑身映出她疲惫却兴奋的脸庞,狼耳得意地抖了抖,"成了!"她猛地起身,素白劲装带起满桌铁屑,在夕照中化作金色的雾。
觅风笑着接住她抛来的宝剑,玄色衣袖拂过剑脊,"试试这剑镡。"他将狼头剑镡稳稳嵌上剑柄,黑曜石狼瞳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醉梦熙迫不及待地握住剑柄,手腕翻转间,剑锋划破晚风,发出清越的鸣响。
"当心!"觅风话音未落,剑尖已削断廊下悬挂的灯笼穗。橙红色的穗子晃晃悠悠落在他发间,惹得躲在假山后的三姐醉梦艾和九妹醉梦泠笑作一团。"八妹又闯祸啦!"醉梦泠的声音清脆如银铃,粉色裙摆从太湖石后探出来。
醉梦熙吐了吐舌头,正要反驳,却见母亲林秀琪抱着一摞衣裳走来。"都在这儿呢?"她眼角含笑,将叠好的月白色新衣递给醉梦熙,"五丫头照着你的尺寸裁的,试试合不合身。"
醉梦熙展开衣裳,发现袖口和衣襟处绣着细密的狼毛暗纹,针脚间还点缀着银色丝线,在夕阳下闪烁如星。她抬头望向五姐醉梦红,却见对方正朝她挤眉弄眼,红色襦裙上还沾着绣线。
"明日去铁匠铺淬火,正好穿新衣。"觅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伸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我跟王师傅约好了,他说要亲自掌炉。"
夜色渐浓时,醉府的厨房飘出阵阵香气。二姐醉梦甜端着刚出锅的莲子羹,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磨剑?再不来吃,七丫头可就全吃光了!"话音未落,醉梦紫已从她身后探出头,紫色衣袖里藏着偷拿的桂花糕。
众人说笑着往厅堂走去,醉梦熙却在廊前驻足。她望着手中寒光凛冽的宝剑,又转头看向与姐妹们打闹的觅风。少年玄色长袍上沾着铁屑,发间还别着半截灯笼穗,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夜风掠过檐角铜铃,送来西子湖的荷香。醉梦熙将宝剑收入剑鞘,狼尾轻轻扫过觅风的手背。或许真正的江湖,不在远方的刀光剑影里,而在这充满烟火气的日常中,在与所爱之人共度的每一个平凡晨昏里。
她快步追上众人,素白的身影融入灯火通明的醉府。廊下的石桌上,未收拾的磨石与铁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属于他们的,未完待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