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琪从屏风后转出,藏青色裙裾扫过青砖时带起一阵茉莉香。这位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妇人望着何童发间的霜雪,眼角微微发涩——她记得十二年前那个跪在堂前立誓的少年,如今却瘦得像片秋风里的枯叶。"去净房梳洗吧,"她接过女儿手中的羹碗,语气带着母亲特有的温软,"总不能让客人带着一身风尘用饭。"
何童望着醉梦青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想起离京那日,她也是这样咬着唇不说话,直到他转身时,才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噎。此刻她鬓边银蛇簪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十二年来他写过的每一封信、熬过的每一个寒夜,都化作喉头的酸涩。"多谢伯母。"他垂眸行礼,却在弯腰时瞥见念娘儿攥着自己掉落的诗稿,正用稚嫩的手指认真辨认字迹。
醉梦熙突然拍了下腰间的软剑,白色披风带起一阵风:"我去帮你拿浴桶!"这位立志闯荡江湖的八妹向来风风火火,却在与何童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若敢再负四姐......"威胁的话语被醉梦青的咳嗽声打断,少女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向杂物间。
当何童在蒸腾的水汽中洗净旅途的疲惫,铜镜里映出的面容让他微微一怔。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细纹,还有心口处因咳血留下的暗红痕迹,都在提醒着他这十二年的沧桑。他伸手抚摸挂在浴桶旁的蛇纹巾——那是醉梦青的绣工,针脚细密得像她当年看他时的眼神。
前院突然传来孩童的笑声,何童透过窗棂望去,只见念娘儿举着盏莲花灯,正在回廊间追逐着醉梦红的橘猫。醉梦青倚着朱栏,眉眼间的戒备不知何时已化作温柔,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银边,像极了他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画面。院角的桑树沙沙作响,惊起一只夜枭,却惊不散满院的月色与重逢的悸动。
饭桌上的青瓷碗盛着林秀琪熬的莲藕排骨汤,热气氤氲间,醉合德的铜烟杆在八仙桌上敲出笃笃声响。何童捧着粗陶碗的手微微发抖,碗里浮着的油花晃出醉梦青低头夹菜的倒影——她鬓角的银蛇簪随着动作轻颤,十二年前他亲手将这支簪子别进她青丝时,也曾见过这样温柔的弧度。
"多吃些肉。"醉梦甜突然将一碟酱鸭推到何童面前,橙色衣袖上绣着的鸡雏歪头望着他。二姐总爱把温柔藏在琐碎里,此刻却直勾勾盯着他凹陷的面颊,"看你瘦得只剩骨头了。"这句话让满桌寂静,醉梦红悄悄踢了踢姐姐的绣鞋,猫爪形状的鞋尖在桌布下晃了晃。
念娘儿突然举着啃了一半的鸡腿,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何童:"伯伯会讲京城的故事吗?阿娘说那里有会喷火的麒麟!"女童天真的话语让醉梦青夹菜的手顿在半空,她想起怀孕时为哄哭闹的女儿,随口编出的荒唐传说。何童望着女童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梢,喉咙发紧:"有,还有能在天上飞的仙鹤,驮着书生..."
"骗人!"醉梦熙突然拍桌,震得酒杯里的米酒泛起涟漪,白色披风下隐约露出半截剑柄,"麒麟和仙鹤都是传说!倒是我在沧州见过会吞剑的奇人!"八妹说罢就要起身比划,却被醉梦兰拽住衣角。六妹蓝色裙裾上绣着的小老鼠随着动作俏皮地转着圈,她小声嗔道:"吃饭时别舞刀弄枪的。"
醉梦紫支着下巴轻笑,紫色纱裙上的狐狸毛领随着呼吸起伏:"依我看,不如让何公子讲讲这些年都读了什么书?"她眼角含着促狭,余光瞥见醉梦青泛红的耳尖。何童正要开口,却见醉梦泠悄悄将自己碗里的虾仁拨到他碗里,粉色衣袖沾到汤汁也浑然不觉,像条害羞的小鱼。
醉合德的烟杆又重重敲了下桌面,震落些灰白色的烟灰:"明日起,若无事就来书房帮我整理书卷。"老先生别过脸不看女儿骤然睁大的眼睛,"念娘儿的字也该好好练练了。"这话让念娘儿立刻放下鸡腿,缠着何童要看他写字。醉梦青望着父亲微驼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雨夜,是他默默将早产的外孙裹进棉被,在灶台前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窗外的月光爬上雕花窗棂,为满桌杯盘镀上银边。何童夹起醉梦青悄悄放进他碗里的青菜,尝出了十二年前西子湖畔的味道——那时他们躲在柳树下分食的青团,也是这般清甜又苦涩。
夜阑人静时,醉府后院的蚕房仍亮着微光。醉梦青就着油灯替眠熟的念娘儿掖好被角,女童攥着的半幅蛇纹帕子滑落在枕畔,那是她幼时学着母亲绣的。忽听得窗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推开门,只见何童倚着廊柱,月光将他单薄的影子投在爬满紫藤的竹篱上,像一幅褪色的旧画。
"吵醒你了?"何童慌忙用帕子掩住嘴,指缝间残留的暗红在月色下触目惊心。他身上换了醉家预备的粗布短打,腰间却仍固执地系着那截褪色蛇纹绦带,"方才在书房整理书卷,瞧见令尊批注的《诗经》,想起......"
"不必说了。"醉梦青别过脸,腕间玉蛇撞上门框发出清响。她记得分别前夜,何童也是这般倚着窗棂,说要将考取的功名化作十里红妆。可如今他鬓角的白发比蚕丝还密,咳血的帕子藏在袖中,倒像是偷溜进后院的夜贼。
廊下传来细碎脚步声,醉梦兰抱着陶罐现身,蓝色裙裾沾着墨渍:"四姐,娘让我送润肺汤。"她将碗递给何童时,袖口绣着的小老鼠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背,"方才在厨房听见,二姐又在和五姐拌嘴,说该给客人加床新棉被。"
何童捧着温热的陶碗,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十二年前离开时,醉家姐妹也是这样变着法子往他行囊塞吃食,那时他总嫌累赘,如今却觉得这些琐碎的关怀比金榜题名更珍贵。"这些年,苦了你们......"话未说完,就被醉梦青打断。
"醉府从不缺人手。"她弯腰捡起念娘儿掉落的帕子,指尖抚过歪歪扭扭的针脚,"明日还要早起采桑叶,郎君若无事,便早些歇息。"转身时,银蛇簪的红玛瑙珠擦过何童手背,凉得像西子湖底的月。
待醉梦青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醉梦兰突然凑近何童,压低声音:"四姐每晚都要去蚕房查看三遍,念娘儿发高烧那次,她抱着孩子在雨里跪了半宿求大夫......"少女蓝色的裙摆扫过青石板,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惊起了廊下打盹的橘猫。何童望着碗中沉沉浮浮的药渣,终于尝到了比寒窗更苦的滋味。
更鼓声沉沉撞碎在醉府的青瓦上,何童捧着空碗立在廊下,药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夜风卷起他脚边一片泛黄的桑叶,恍惚间竟与十二年前离京那日的景象重叠——那时醉梦青也是这般背对着他,青色裙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银蛇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还不歇息?”沙哑的男声惊破夜色。醉合德拄着枣木拐杖从月洞门转出,老棉鞋踏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唯有烟杆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书房西角的樟木箱里,有你从前落下的《昭明文选》。”
何童喉头滚动,月光照亮老人鬓角比他更浓重的霜雪。醉合德望着蚕房透出的暖光,想起女儿大着肚子在灶台前熬粥的模样,锅里飘着几片野菜,却固执地说“等他回来”。“念娘儿的字,”他顿了顿,烟杆重重敲在石阶上,“歪得像蚯蚓爬。”
话音未落,醉梦熙的身影如白影般掠过墙头,腰间软剑还在叮当作响。“爹!我和觅风在城郊逮到三个偷鸡贼!”少女的声音裹着夜露,却在瞥见何童时骤然收住,白色披风下伸出半截绑着鸡毛的麻绳,“呀,还没睡?正好,帮我写封战书!”
醉合德气得吹胡子瞪眼,烟杆差点戳到女儿鼻尖:“成天舞刀弄枪,像什么话!”可当醉梦熙吐着舌头溜进厨房,老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何童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醉梦青说起姐妹们时,眼睛里总是亮堂堂的。
“去睡吧。”醉合德转身时,拐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拖痕,“明日卯时,带念娘儿去桑园。”他的声音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消散在夜风中。何童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终于明白,这十二年来,替他守着醉梦青的,从来不止是西子湖的月光。
蚕房的油灯突然晃了晃,何童抬头,正撞见醉梦青掀开竹帘的瞬间。她怀里抱着熟睡的念娘儿,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却在目光相撞时慌乱转身,银蛇簪的尾尖扫过门框,惊落了半片干枯的紫藤花。
卯时的桑园笼着层薄雾,何童跟着醉梦青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湿润的田埂。念娘儿蹦蹦跳跳跑在前头,红头绳上系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惊起几只停在桑叶上的露珠。醉梦青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裙,竹编的采桑筐斜挎在肩头,腕间玉蛇在晨雾里泛着温润的光。
"要挑叶片边缘带锯齿的。"她垂眸摘叶,声音混着桑叶的清香,"太嫩的喂了蚕,结的茧太软。"何童望着她指尖被桑枝划破的细小伤口,想起从前她绣花时连针尖扎破手都要娇气地喊疼,如今却能徒手拨开带刺的桑条。
念娘儿突然举着片桑叶凑到何童面前:"伯伯看!这叶子像不像小船?"女童的眼睛亮晶晶的,睫毛上还沾着晨雾凝成的水珠。何童伸手接过,触到她掌心薄薄的茧子——那是常年握针绣花留下的痕迹。他喉头发紧,想起行囊里藏着的,那封写着"待我归来,教你执笔"的未寄书信。
"别缠着伯伯。"醉梦青轻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背,却在转身时偷偷往何童筐里多塞了几把桑叶。晨雾渐散,阳光穿透桑树的缝隙,在她发间织就细密的金网,银蛇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恍惚间又成了十二年前在西子湖畔对他笑的少女。
远处传来醉梦红的喊声:"四姐!二姐蒸的豆沙包要凉了!"红色身影倚在桑园篱笆上,猫爪形状的发饰随着动作俏皮地晃动。念娘儿立刻把桑叶一丢,撒腿往回跑:"我要吃三个!"
何童望着女童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口:"这些年...你教她绣蛇纹香囊,是因为我?"话音刚落,就见醉梦青握桑枝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背对着他,声音被风揉碎:"不过是...顺手罢了。"可晨风卷起她鬓角碎发时,何童分明看见她耳尖泛起的红晕,和当年他偷亲她时一模一样。
回府的石板路上,晨露未晞。醉梦青的木屐踩过积水,溅起的水珠沾湿了裙裾。何童盯着她后颈垂下的一缕发丝,突然想起分别前为她绾发时,那抹青丝也是这样不听话地滑落。
"伯伯走快点!"念娘儿蹦跳着折返,裙摆扫过路边野蔷薇,惊得露珠纷纷坠落。她伸手拽住何童的衣角,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阿娘蒸的豆沙包可香了,要是去晚了,五姨会偷吃!"
何童任由女童拉着往前走,余光瞥见醉梦青耳尖愈发红透。拐进院门时,正撞见醉梦甜踮脚往屋檐下挂艾草,橙色裙摆扫过石阶,绣着的雏鸡仿佛要振翅飞出。"可算回来了!"她转头笑盈盈地喊,"红儿偷吃了两个,说要给广坪留一个!"
醉梦红从厨房探出头,沾着面粉的猫爪发饰歪向一边:"胡说!明明是六妹偷吃的!"话音未落,醉梦兰抱着装满槐花的竹篮闪过,蓝色裙裾掠过门槛,绣着的小老鼠尾巴在风里摇晃:"才不是我!"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豆沙包摆了满满一碟。醉合德戴着圆框眼镜,慢条斯理地往茶盏里续水。何童捧着粗陶碗,看念娘儿鼓着腮帮子咬包子,碎屑沾在鼻尖。醉梦青默默夹了个包子放进他碗里,玉蛇在腕间轻晃,带起细微的凉意。
"明日教我写字好不好?"念娘儿突然凑过来,豆沙染得嘴唇通红,"阿娘说我的字像蚯蚓爬。"何童望着女童期盼的眼神,想起昨夜醉合德的话,喉间发紧:"好,不过要先背诗。"
"我会背!"念娘儿挺直腰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阿娘教的!"童言无忌的话语让整个饭桌突然安静。醉梦青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茶水在盏中晃出细小的涟漪。何童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十二年前的月光仿佛又漫上心头,那时她也是这般倚在他肩头,轻声念着这句诗。
午后蝉鸣渐起,醉府书房飘出墨香。何童铺好宣纸,看着念娘儿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禁想起初见醉梦青时,她也是这般认真听他讲《诗经》。女童握着毛笔的小手微微发颤,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伯伯,写不好会被阿娘笑话。"
"别怕。"何童轻轻扶住她的手腕,引导着笔尖落下,"你看,一横如蚕头,一竖似玉柱。"墨痕在宣纸上蜿蜒,恍惚间竟与醉梦青绣的蛇纹香囊有了几分相似。窗外忽有黑影掠过,醉梦熙倒挂在窗棂上,白色披风如瀑垂下:"哟!这字比我舞剑还好看!"
话音未落,醉梦红抱着一摞账本撞开房门,红色裙摆带起的风掀得宣纸哗哗作响:"六妹又把账本算错了!兰兰说要找你对对..."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何童握着念娘儿的手上,猫一样的眼睛突然眯起,"念娘儿,五姨教你画小老鼠?比写字有趣多了!"
"不要!"念娘儿急忙护住宣纸,"伯伯说,学会写字就能给阿娘写家书!"稚语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何童望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想起行囊里那些从未寄出的信,信纸早已被泪水洇得发皱。醉梦红轻哼一声,却默默将账本放在桌上,猫爪发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后院突然传来惊呼,醉梦甜的橙色身影闪过窗棂:"不好!蚕宝宝要结茧了!"念娘儿立刻跳起来,毛笔在宣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我要看!我要看!"她拽着何童就往外跑,却在门槛处与匆匆赶来的醉梦青撞个满怀。
"当心。"何童下意识搂住母女俩,醉梦青发间的银蛇簪擦过他下巴,熟悉的茉莉香混着桑叶气息扑面而来。念娘儿早已挣脱开,朝着蚕房飞奔而去。何童望着醉梦青耳后未干的水渍,知道她刚从湖边浣衣归来,腕间玉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她此刻躲闪的眼神。
"厨房...缺柴火。"醉梦青低头理着被撞乱的裙裾,青色布料上还沾着桑叶青汁,"若有空..."话未说完,何童已抢先开口:"我去砍。"他望着她发顶新生的几根白发,突然想起离京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红着脸,说要为他缝件新衣裳。
蝉鸣声中,醉梦紫倚着回廊轻笑,紫色纱裙上的狐狸毛领随着呼吸起伏:"四姐,需要七妹帮忙生火吗?"她眨了眨眼,故意拖长尾音,惹得醉梦青快步离去,青色裙裾扫过廊下的竹帘,惊起了正在打盹的橘猫。
何童提着砍柴刀往柴房去时,正撞见醉梦泠蹲在井边浣衣。少女粉红色的衣袖卷到手肘,腕间系着的银铃铛随着搓洗动作轻轻摇晃,在水面荡开细碎涟漪。"四姐夫。"她忽然脆生生开口,惊得何童差点松开刀柄。只见醉梦泠将浸透的衣裳拧干,鱼尾刺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阿爹说后山的荆棘多,你...小心些。"
这话让何童脚步一顿。后山的路他再熟悉不过,十二年前他常带着醉梦青去那里采野果,某次她被藤蔓绊倒,是他背着她走了整整两里路。此刻日头偏西,蝉鸣愈发聒噪,他挥刀劈开挡路的灌木,树皮剥落的清香混着汗水,竟与记忆里的气息重叠。
柴房方向突然传来念娘儿的尖叫。何童心头一紧,转身就跑,却见醉梦红正举着团毛线追着女童满屋跑,红色裙摆扫过晒在廊下的蚕茧。"过来让五姨给你编个猫耳朵发绳!"醉梦红晃着毛线,猫爪发饰跟着乱颤。念娘儿躲在何童身后,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摆:"伯伯救我!五姨要把我变成小猫!"
"胡闹!"醉梦青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系着靛蓝围裙走出来,发间银蛇簪不知何时换成了木梳,"还不帮忙烧火?"话音未落,醉梦熙拎着两只野兔子闯进来,白色披风沾满草屑:"今晚吃烤兔!"
暮色渐浓时,何童坐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着醉梦青包饺子的侧影,她垂眸专注捏褶的模样,与记忆中绣花时别无二致。念娘儿趴在桌上数饺子,数到第三十七个时突然抬头:"伯伯,你会唱阿娘教我的歌吗?"
不等何童回答,醉梦甜已接口:"肯定不会!让二姐教你唱新曲儿!"橙色衣袖拂过灶台,她往锅里撒了把葱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醉梦兰抱着账本悄悄挪过来,蓝色裙裾蹭到何童的草鞋:"其实...四姐这些年,把你写的诗都抄在帕子上了。"
这话惊得何童差点碰翻火钳。醉梦青的动作顿了顿,耳垂迅速染上绯红:"六妹再胡说,就罚你算十遍账本。"可当她转身取盐罐时,何童分明看见她鬓角滑落的发丝下,藏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像极了那年他为她折下第一枝杏花时,她躲闪又欢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