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看着窗户上那团模糊的绿意,目光往下,逐渐聚焦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上。
奇怪,怎么在这儿看见他。
杨清至站在对面便利店外,没看到电动,也没玩手机,不时靠着墙瞅旁边卖番茄的大姐。
红彤彤的番茄,又大又圆很新鲜。
杨清至可能问了价格,半晌后,手放进裤兜,没有买,反而走进旁边的阿迪达斯专卖店。
不出所料,过了五分钟左右,就空着手出来了,随后视线向上。
一抹肩宽腰腿长的高挑身影从印有广告词的二楼窗前路过。
患者从诊室打开门低头离开。
魏医生拿着叠刚刚收集的资料在门口说:“帮我整理一下放到资料室去。”
“好。”王柏接过那叠纸,工作时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刚才他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杨清至想给他看东西。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王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倨傲和自大,并为之感到羞愤——他居然下意识觉得杨清至做什么都是以他为导向。
难道那人就不可能是自己给自己挑件衣服?
以前杨清至给他买过一只挺贵的电子手表,也继承了王谆白给他买衣服的习惯,大多是些冬天的白毛衣,保暖还不用特意挑什么花色。
这两年林林总总算起来杨清至给他买过很多东西,电脑、书包、羽毛球拍、书,价格不等,最贵的也要一个多月工资,王柏太习以为常。
钱、礼物、在厨房花费的时间,即使渺小,又难以忽视,确确实实都用在了王柏身上,不是矢口否认就能摆脱。
就像知道杨清至喜欢吃番茄,王柏也知道他对阿迪达斯的斜杠横杠那些很着迷。
伫立在大商场里最好的位置,仿佛象征某种权利,让没有听说过其他名牌的人向往,觉得这就是最好。
以前王柏也是这样想的。
快到下班时间,他把资料全部收拾好,跟魏医生道别后,拿出储物室里的雨伞,结束了这段短暂的兼职旅程,刚出大门,玻璃门还没合拢就看见杨清至在一旁鬼祟。
“橙皮栀子好喝吗?”杨清至像个推销员,点着头说:“清热去火,我觉得很有效。”
杨清至对待养生有一套独门方法,那就是什么说法都会试试,说不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奇效。
中午刚刚浅尝过的王柏不想跟他讨论橙皮栀子有没有效果。
杨清至:“你想喝我的我也可以贡献一下?”
路边树影在王柏身上跳跃,他咽下嘴里要说的话,侧头问:“试试?”
空气微微凝固,沉重地积压在他们这儿一小块地方坠着。
原本是满满恶意,可这话在王柏嘴里不像威胁或挑衅,反倒让杨清至仔细琢磨出某种别有一番深意的钩子。
他裂开嘴,目光直直盯在王柏脸上,颇有僵硬:“开玩笑的。”
王柏沉默不语,安安静静把风吹得鼓起来的T恤压回去。
看着他的表情杨清至觉得索然无味:“你怎么不问?”
听到这种失望语气王柏不意外,勉强保持平静走到小道对面,往公交站台走去:“偷摸翻我书包你很得意?”
那传单他一直没从书包夹层拿出来。
从看见杨清至等在对面,王柏就想起上次这人给他放药和苹果的时候磨磨蹭蹭。
杨清至应该不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了,他有什么打探王柏不想知道,没影响到工作就是最好。
杨清至脸色变得阴沉,他蹙着眉,又想假装不在意,于是急促地憋出一句:“我以为你病了。”
那天他推开那扇玻璃门,内心的不安变成烟雾把他的肺装了一半。
然后发现只是王柏的兼职工作,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我没病。”王柏回头认认真真地看他说:“中午不都说了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杨清至不解:“中午说什么?”
王柏沉默不语。
他说滚。杨清至居然转头就不记得了忘得干干净净。
可能也没完全忘记,因为王柏瞅见他不知想起什么,脸上逐渐覆盖的阴云彻底藏不住了,犹如未知力量锹起了片棺材板。
“明天是最后离校日,我本来准备带你去摘樱桃。”
杨清至艰难停顿了会儿,很是怨恨地笑了:“但是苏敬说你很忙,明天就要搬到他们那儿住了,这是真的假的?”
公交站台上有零散的几个老人和孩子,王柏要坐的603公交停下,其余人都上去了。
他的眼神返回杨清至身上:“真的。”
杨清至从察觉他出神生出怒意到发现王柏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开始平息情绪只用了三秒,但这回答不是他要听的,故而从这两字中生出许多复杂不解。
他动了动脖子,将阴翳的目光投往其他地方:“为什么要去?”
“结束就回去。”
到底在外面,不时有路过的各色行人,杨清至有所顾忌,压低声线去拽王柏: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去?!你说自己对雕塑比赛不感兴趣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答应他们?就为了比赛的十万金奖?!作弊占别人的位置,你哥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干这些投机取巧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