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任何变化都必须重视。”太阴神情冷冷清清,唇畔笑意似有似无,淡化了眉间的点点倦怠之色。
少阴附和,“可不是。千万别给她再次发狂的机会。先前抵挡不住,如今更无反手余力。”
承受不住的。失去,失去,再失去。这样下去,巫史集团的存在,迟早会成为一个笑话。
“除了贰肆,要不要……”
“没意义。”少阴的建议被无情地打断,少阳难得聪明一回。“派贰肆去辽西,是为了宽心。你觉得应该派谁出去?能派哪些出去?你所训练的死士、暗卫?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会比太原温氏的沙场精兵更厉害?”
两京及邺都以外的地界,不在他们随意掌控范围内。
少阳扯扯头发,懊恼道:“我努力了。”却从未成功。
可恨!
可恨失去了夜烛!
他的愤愤然影响到了别人。
“去!去查清楚,是不是我们的人在搞鬼。”太阳踱步,走至光亮处,嗓音暗哑而沉重。
“你是说?”少阳灵光一闪,睁大了眼睛,随即小心翼翼地怀疑。
“不会吧?”
他们内部派系之分,聊胜于无。总体而言,还算和睦。
除非若干……被放逐、被劣汰……由于不太在乎,很久都没有他们消息。
可他们实在藐小,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如果不是自己人沉不住气,那么还有一种解释。”
“什么?”
“知道为何要她少与外人接触?”
“为什么?”
“存在意外。”
太阳补充道:“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这是一条相对定律。
最初的学者,从法医学的罗卡定律“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中受到启发,并提出了一种大胆猜想。称作定律,一则因这名女性学者也姓罗卡,故而亦称罗卡定律;二则,虽名为猜想,但被认作是可以证实的。
意外在于,如果她与前世相识之人的接触频率,超出了一定程度上的度,有引起双方某些并行记忆复苏的风险。
以防万一,他们假借谶纬批命,希望隔绝前世今生的重合。
纵然音容样貌不同,但越少人见,越少接触,则一切越安全、越稳妥。
他们不敢冒险,用所谓的“重逢”去验证猜想。
回溯时空,重启光阴。
即便控制一切变量,把控严苛,也不敢保证绝对的安全。
还是那句话:这九年来,她在眼皮底下成长。她做不了什么出格事,而与之前世相关之人又从未接触过她。
不干她的事。
所以,太阴摇头,“个人倾向于内部出现纰漏。”
太阳用余光打量了她一眼,又咳嗽起来,“首先,不会是那孩子。但我们当中,有谁会沉不住气?咳咳……别多虑了,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偶然性,出现了小小的改变。”
“前后矛盾,你在迟疑什么?”
清越而不失温柔,却暗藏一点锋芒,令对方脸色愈发难看。
太阴继续提醒,说道:“你有句话欠妥。”
“是什么?”
少阴咯咯笑,语气玩味,反倒是她比较好奇。
“与其说是沉不住气,不如大胆推测。”太阴敛眉,“更严重些,是叛变。”
恰如掷地一惊雷,室内萧瑟,唯独屋外虫响如初,不知愁,却无比惹人心烦气躁。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比如……”
“好了。”
一道人影悄然走近。
美人携竹笛从暮色之中走出,灯火因她独有的光泽而黯淡。
“去查就是了。”她说道:“偏差的存在不容忽视,难道阿鷟困于辽西,靠尔等高谈虚论可以解决?”
是呀,当务之急是平安啊。
平安不易。
阿鷟第一次觉得活着是件艰难事。
白狼城不愧为昌黎郡治所在。
够坚固。
段部鲜卑迟迟拿不下,便选择了转轮似的围困。
从劝降围而不打,到日夜袭击攻打,短短十日,情势越来越胶着,人心也越来越焦灼。
骑兵来去如风,谁也猜不准屠刀又落到哪里。
温璞很害怕。
头软软倚靠着,从祖父胸膛的心跳声中寻求安慰。
祖父病了,病得很重。
当郡守诸葛含察觉城内饮水有问题时,军民百姓已染病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