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道的水将她淹没,她缩坐在水里,只露出口鼻来。
水道上头不断有人来回走动,甲胄铿鸣,脚踏水花,肃杀又沉闷的声音像一头头恶狼在寻找猎物,而她就是那个猎物。
但听得外头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该说不说,叶辟光的女儿不愧是黔州第一美人,真是美味。”
又有一男人,他的声音粗沉,与第一个人相差很大,“景将军,瞧你方才的劲,这些日子行军憋坏了吧?”
明夷在郢都生活七年,自然知道景将军是谁。
靖国公景誉的胞弟,景名!
又听景名说:“安副将,我哪里有劲?镇国公才最威猛。”
话罢,又有第三个男人说话:“好了,一个女人而已,也配你们说道。不过景将军,今夜之后,我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景名道:“国公爷放心,今日的事说出去是杀头的大罪,名,心里有数。”
镇国公道:“黔州道是西南茶马道油水最多的,如今是我们的囊中物,景将军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了!”
三个男人笑得震耳欲聋,明夷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响。
他们要走了,那个姓安的副将说:“将军,国公,叶家怎么处理?”
“若非叶辟光发现我们的筹谋,要上报朝廷,我也不至于灭他满门。”镇国公的声音带着一丝轻蔑,“引山匪进城吧。”
很久很久,明夷流干了眼泪,听到再无人说话,她才鼓足勇气,掀开水道口爬了出去。
雷声轰鸣,吓明夷一哆嗦。
雨水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要将明夷吞没,地上的尸体无不瞪大眼睛望天。
忽有闪电劈下,照见墙上的斑斑血迹,在冷光里化作一张张狰狞的鬼脸。
明夷立在血雨里,茫然无措,瞧屋内尚有光,她鬼使神差地想去那里。
门开着,风吹得将尽的红烛奄奄一息。
屏风里的里屋好似更亮些,更温暖些,她复又跑了进去。
明夷似被闪电劈中般,浑身无知无觉地呆立着。
地上躺着的女子叫叶玲,是叶辟光的女儿。
叶玲肤若凝脂,唇红齿白,是黔州一等一的美女。
叶玲性子爽朗,觉得明夷性子沉默,素日里最喜欢的就是逗明夷笑。
明夷双腿发软,扶着屏风,瘫坐地上。
叶玲死了。
她死在一群男人的亵裤下,她洁白如玉的身子青痕斑驳,□□处一滩血迹。
她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只有那双好看的眼睛瞪得老大。
很安静却又很汹涌。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明夷在茫然间,拿了一床被子盖到叶玲身上。
她出了屋门,将门关上。
但看满院尸体,明夷一下子忍不住,呕吐不止。
如李谦死的时候一般,明夷陷入最无助、最惊恐的时候,她又抬头乞求天神,希望这是她的噩梦。
可是天能看见吗?
明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叶府离开的,只是在失魂游荡时,碰到被追杀的阑珊。
阑珊是叶玲的表妹,她在雨里拼命地跑,她好像受伤了!
明夷赶巧在一巷子口,见阑珊跑了进来,她背起阑珊往深处跑。
“阿凤,是你吗?”
雨声稀释阑珊的声音,明夷也没时间问。
她知道自己和阑珊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跑得过常年行军的昭家刺客?更何况阑珊还受伤了!
赶巧在转弯处,有一地下水道的开口,明夷心生一计,将已经昏迷的阑珊丢了进去。
她被当成阑珊,那些刺客一路追杀她到城外。
黔州多山,出了城就是深山。
大雨连丝利如刀刃,凌迟明夷的身心。
后头的追兵堪似凶猛的恶熊,挥着刀柄,朝明夷扑来。
明夷本以为死期已到,却在生死之际,见那黑衣刺客穿雨而来,他身手矫健,将猛兽一一撂倒。
那个时候,明夷怕血,对那刺客心生惧意,不自觉往后退着。
那刺客见状立在原地,只对她说:“我叫谢夷君,影盟刺客。”
“谢谢。”明夷福身行礼。
雷电风雨交加下,明夷看到谢夷君脸上戴着六角蜘蛛面具,只露出深渊般的眼睛。
他对她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明夷茫然地看着他。
“跟我去影盟,你会变得强大,才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