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鱼戏舟浑身一抖,他本来就反应迟钝,被这么一吓,反应更加慢了。
周围的声音很模糊,他听不清,愣愣地看着抓住自己手臂的手。
裴玄已眉间紧缩,看看着面前这个没有反应的人,“吓傻了?”
鱼戏舟没有回答,裴玄已松开手,心中腹诽,真是个怪人,狐疑扫了眼鱼戏舟,就跟自己好友离开了。
路过的人目光不约如同落在鱼戏舟身上,有好奇的打量,也有鄙夷的不屑,还有冷漠的无视。
鱼戏舟的脚步像是被定在原地,动弹不了,只能无助地站着,任凭那些视线肆无忌惮落在他身上。
有人从他身旁经过,好像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谢谢”。
安伯都挑了挑眉,心想这声“谢谢”也太晚了啊,人早就走了。
他回头望了眼,正巧看见一双黝黑干净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虽然戴着面具,但眼睛少有的好看啊。
好奇,真好奇,面具之下会是什么样子。
人走得差不多了,鱼戏舟才慢慢去了膳堂,他去的有些晚,饭菜基本上都没了,最后只拿了一个红薯和最后一份水晶虾饺。
找了一个地方安静的吃,殊不知有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呢。
安伯都撑着手臂,往嘴里塞了口冰镇过的夏果,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人,
“玄已,看,是刚刚被你救了的人。”
裴玄已下午有骑射课,正在整理护腕,抬头瞥了一眼。
“吃饭总要脱掉面具吧,这下他想藏都藏不住喽,”安伯都咬了一大口西瓜,眉眼之间满是桀骜之色。
他目光灼灼盯着鱼戏舟的动作,看到他的手放在面具上,心中不由得意,果然如此。
下一秒,他就错了。
鱼戏舟往面具的嘴边一抹,面具就有了缺口可以吃饭了。
安伯都:……
“怎么会有这种面具?!”
安伯都很确信,那个面具就是严丝合缝的,嘴边压根没有空隙,怎么还能这样?
若是让他看见了真容还好,现在看不见了,他只觉得心痒难耐,越发好奇面具之下的真容是什么模样。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难道是丑的离奇?还是美的惊人?”安伯都捏着下巴思考。
裴玄已白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无语,“你如果闲了,不妨想想该怎么写治水的策论。”
提起这个,安伯都就瘫了下来,“当真是累得慌,我就不能不写吗?”
裴玄已站了起来,端起食盒,轻飘飘道:“那你就抄书吧,左隽不在,我可不会帮你。”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鱼戏舟吃到了东西,心情瞬间就变好了,他很慢地吃完了,洗干净自己的食盒,放回原处。
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无比严肃的脸。
是个中年男人,鬓边白发丛生,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神情十分严峻,不苟言笑。
“你就是鱼戏舟?”
鱼戏舟也不认识他,他有些茫然,微微仰起头和这个严肃的男人对视。
“我是的。”
“你是谁?”
曲凌端详他许久,想起了好友信中所写的话。
--我有一爱子,随夫人姓,名鱼戏舟,生来害羞怕人,戴着面具,但性情良善可爱,此番,他会去白桦书院,托付于你,照顾一二。
“我是你义父。”
义父?
鱼戏舟知道义父是什么意思,但他从未听阿爹提起过,断不敢轻易相信这个男人。
曲凌看出他的疑惑,语气尽量温和下来,“你阿爹乘子瑜是我义弟,早在半月前我就收到了他的信,他将你托付于我,如此,我就是你的义父了。”
这话是曲凌占了便宜,乘子瑜根本没提过“义父”这件事,但曲凌就想擅自做主认下。
反正天高地远,乘子瑜也不会知道。
提到自己的父亲,鱼戏舟的顾虑已经消散了一大半,乖乖地喊了一声,“义父。”
曲凌满意至极,摸了摸鱼戏舟的头发,问了他如今在哪住着,又亲自送他过去。
他无妻无子,突然多了一根儿子,高兴地恨不得抱着酒灌,想到了乘子瑜,想到了曾经,眼里却染上了苦涩。
眨眼间,二十多年都过去了。
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疑惑好奇的目光,能和夫子走在一起的学生,大多都是深受夫子器重的。
曲凌以严苛出名,从未和任何一位学生走在一起过,不少人都很好奇这个戴面具的新生怎么就得了这位夫子的青眼。
路上的学生看见了曲凌都脸色惊变,想走都不敢走,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老实地问好。
“曲夫子好。”
曲凌的神情严肃又凌厉,盯着行礼的学生片刻,“明日来我这拿策论,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学生面色一僵,点了点头,悻悻然离开。
本来想问好的其他学生不约而同改道换,不敢面对面碰上,一时间,游廊都空旷了不少。
鱼戏舟转头看了看“义父”,心中生出一股敬佩之情。